他已经十分清楚地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其实并不擅长战斗,在走向王座前也从来没有什么必胜的信心。当初离开东王殿时,如果你阻拦我,我甚至没想过要和你正面交手到结束。”
“但从今天起,从这场战斗开始,我必定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没有旁观,没有沉默,没有既定的主角与配角,没有所谓的剧情和结局。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意?如果有,那么从这一刻起,我就是天意!”
什么“但凭天意”、“岂得自由”?
从今天起,他就是天意,他就是自由。
这是他从出生起,就该大声宣告的事。
从此他的世界他的人生,只由他自己来书写。
比起昨日的高台射箭,也许今日才更像是这位王者的称帝宣言。
显然屏幕外的观众们也是这么想的。
原本讨论着这场战斗的众人在寒明话音落下后,瞬间一水地发射起了“称帝宣言来了!”。
再然后,便是一个放大加粗的双行鎏金弹幕猛地覆盖了整个画面。
[愿今日之后,世间一切,皆合你意!]
[提前恭祝我王称帝!!!]
画面外被“提前恭祝我王称帝”的弹幕铺满,画面内的东曜则是第无数次地垂眼注视着寒明。
后者眼里熠熠金光,无论看多少次都犹如太阳闪耀。
这一刻,他见他就像是看见宇宙最耀眼的星辰本身。
良久,他听到自己终是笑着说:“太阳最终真的成了太阳。”
可惜普照的太阳已经有了想要照耀的人。他所等的那场太阳雨,终究不会再来了。
第100章 世人昭昭,独我昏昏(五)
寝殿里属于东王的座椅依旧坐落在绿底太阳纹的地板上。
破碎的杯盏自座椅边缘迸裂四方, 而先前用来垫着酒盏的银色纸张却还安然地躺在桌面。
直到东曜抬手将其拎起,露出纸张中央与东域旗帜一模一样的纹路后,众人才确认原来这玩意儿真是诸王的专用投票纸。
从纸上的标志来看, 这就是独属于东域的那一张——并且是唯一一张, 一旦遗失损坏即为弃票。
[不是……东曜这家伙真的想赢吗?!要我说你赶紧给寒明磕一个,感谢他赢的堂堂正正!!!]
无怪弹幕如此发疯。
同为王者, 哪怕观众们认不出,寒明也不可能认不出那张纸。如果寒明不讲究点,直接在战斗开始前或是战斗途中毁了那张纸, 他甚至都不必打赢东曜, 直接掉头就走便好。毕竟没有投票权的东曜啥也不是。
而东曜真像弹幕嘲讽的那样不想赢吗?不, 他想, 他当然想。甚至可以说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渴望胜利的时候。可输了就是输了。成王败寇,就这么简单罢了。
念此,东曜看着指间空白的纸张, 尔后略微动了下右手。下一秒, 他掌心堪堪愈合的伤口便再次崩裂开来。
就着那蜿蜒的鲜血, 东王垂下眼,缓缓以指尖写下了“寒明”二字。
就在他准备按照古老传统, 作为败者将东域王权之戒一同进献给胜者时, 他拿出戒指的动作却忽然一顿。
“你在找这个吗?”当东曜顺着声音看去时,看见的就是寒明笑容未褪、怎么看怎么无辜的脸,以及此刻后者手里那枚越看越眼熟的银戒。
[得了, 东曜你不来,我来替你给寒明磕一个。刚才东曜是准备从胸前口袋拿戒指的吧?那口袋和心脏压根就在一个位置,既然戒指都能无声无息偷到手,心脏难道真偷不到吗?]
“……什么时候?”先前开封的烈酒虽然早已在交手中碎裂, 空气中徘徊的酒气却依然将散未散。明明战局已定,明明他已经在愿赌服输,可是今天在他身体里燃起的那把狩猎之火却似乎半点都没有燃尽的意思。
真是可笑,搞得东曜自己都有些想要发笑了。
“嗯……酒盏碎裂的下一秒。”班迪斯的盗窃天赋天下闻名,又哪里只局限在兵刃相交之时?既然明知诸王的戒指对携带着有能力加成,寒明当然是在战局最初就想办法限制。
没有人天生就是100%胜率。
他说过,他没有那种超凡脱俗的武力天赋,所以他的每一分胜率都得想尽办法来添。即便起始的胜率再低,只要无数个1%叠加在一起,他总会拿到既定的100%。
他说他不会输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谈。
画面外闻言一阵沉默。
画面内东曜闻言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甚至逐渐从低笑变成了破天荒的大笑。最后他才以一种极淡的笑音抱怨道:“你对我也太严苛了,太阳。”
盗窃戒指,盗窃时间,盗窃空间。
最后连让他送出戒指的唯一可能也偷走。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愿赌服输,可寒明只一句话,就又挑动他的本能,让他无法甘心就此作罢。
所以当初他才一再对寒明说——“你不会输,我不想输”。
无论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如何,他打一开始就明知故犯地落入了猎物的爪下。一个自带囚笼甚至连心都被拿走的猎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半点赢的可能。
可他又能怎么办?
身处蛮荒的雨林,他实在没办法不去渴望太阳。
寒明离开东王宫时已是午时。
而就在他走出东王行宫的那个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心跳。
下一秒,一朵黑金色的玫瑰就这么静静盛开在他脚边。
然后是一丛、一片、一路。
最后他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有无数玫瑰随之盛开。
而天空高悬的烈日混着从未停歇的烟花,更是将玫瑰上繁星般的纹路映衬得尤为分明。哪怕旁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品种,也能下意识地叫出“星辰玫瑰”这样的殊名。
如果只是玫瑰也就罢了。
偏偏从东王宫到北域悬浮车的这一路,和玫瑰一起盛开一起铺展的,还有那道再也未曾散去的平稳心跳声。
那既是人类的心跳,也是宇宙的心跳。
——那是凌宙在重生。
“真是个疯子。”即将踏入车门的前一秒,寒明稍纵即逝地瞥了眼脚下的玫瑰。他忍了又忍,在这最后一步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啧了一声。
事实上寒明想过自己进行祈愿、祭祀、宣战这一系列动作后,凌宙的躯体会随着宇宙迈向统一而重新构筑。在他赢下第一场战斗后,凌宙逐渐恢复的心跳也的确在证实着他的猜想。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恢复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满星球地开花!
细数历史,人家再狂也不过是半场开香槟,而他才赢了1/3不到,这个疯子现在在送哪门子的花?与其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积攒力量以求重生吗?!
他是不是该庆幸起码凌宙没立即搞一场流星雨出来?
尔后寒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走入了南王行宫的大门。
原本的东王宫已经算足够空旷,此时的南王宫却更是几近空无一人。
也因此,那阵若有若无的小提琴声便愈发显得存在感十足。
参与过南王宫年宴的寒明不可能听不出来这首名为《神降之夜》的曲子,更何况这首旋律正是某个音乐家特意为他而作。
或许是整座宫殿早已清空的缘故,南王宫内里所有的殿门都未被阖上。而寒明也无需他人引路,就这么顺着越来越清晰的乐声来到了行宫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