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为止无杂质的瞳孔转了转,嘴唇嗡动:“奶奶……”
他抿着唇,颤着声音开口:“奶奶,我想你。”
楚牧伸手,抱小孩似地把他抱进怀里,不住抚摸他战栗的脊骨:“不哭了,我们醒一醒好不好?”
江为止十指揪着他的睡袍,用力到指尖青白:“奶奶,我试过了。”
“我试过了,好疼啊。”
“你是不是也很疼。”
他阖着眼,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没有头绪:“又下雪了,天好黑。我好想你。”
楚牧感受到一股股泪侵袭他的肌肤,又湿又烫:“为止。”他哄孩子一样抱着人轻颠,“醒一醒乖乖。”
江为止的神绪陷在漩涡无法抽身,他道:“你骗我。”
“你说我长大后妈妈会回来看我,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长大了,给妈妈设计了好多衣服,她没回来。”
“你也离开了我。”
话音一落,楚牧跟着他一起痛了起来。又因无法切身感受到他的疼痛而更加痛彻心扉,脖颈青筋鼓起,喉结拼命滚动依然无法压下哽咽的涩痛。
“奶奶。”他撇了撇嘴,鼻翼抽动,“他在骗我。”
“他不喜欢我,他在骗我。”
“所以你留下来继续爱我好不好?”
楚牧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后脑袋“轰隆”一声巨响,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阵发黑,牙关紧咬口腔血腥味四溢。他艰难开口道:“他喜欢你,他很喜欢你,他很爱你。”
“你,你再给他一个爱你的机会,好不好?”
江为止怔愣,从他怀里抽身:“你不是君哥……”
瞳孔转了转,嘴唇嗡动:“你是谁?”
冰凉的手极其缓慢地抚上男人的脸,拇指一点点擦过他的五官:“阿野…观棋……”
“我……”
江为止双手不断摸索,兀自摇了摇头:“都不是。”
漆黑的眸子仔细划过男人的眉眼,小小的瞳仁缩了缩:“别碰我。”他拽着被子往后躲,气息凌乱微弱,“滚出我的视线。”
他咬住下唇,瞬间就见了血:“滚开!”
楚牧揽住他的腰,掰弄他的嘴:“别咬,别咬。”
江为止挣扎得厉害,像是面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楚牧的睡袍被他扯得大开,精壮的后背落着深深的鞭痕,数道交错,瞧着甚是骇人。
他的指尖嵌入男人的后背,抓出一道道可怖的红痕,楚牧却连吭都没吭一声紧紧把他嵌进怀里。
江为止挣扎得累了,手臂疲软地下垂,涣散的眸子依旧无法聚焦:“楚牧……”
楚牧以为他是清醒了,稍稍松了一口气,温声道:“我在。”
“给我把希莱尔带来。”
楚牧像是没听懂似地:“什么?”
“我说。”江为止绵软的身子趴在他身上,口口声声喊着的确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把希莱尔给我找来。”
“我要和他做。”
第137章
天地之间静默一瞬。
楚牧抱着他, 却感觉一颗心凉得透彻:“……你在羞辱我吗?”
“我犯不着。”
他咬牙切齿,脸侧的肌肉抽搐着:“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凌晨、在我的庄园,你非要和另一个男人做/爱的原因。”
江为止恢复了点力气, 支起身体轻轻推开他, 眸光平淡:“楚牧, 就算没有希莱尔, 现在能陪着我的, 也绝对不会是你。”
楚牧一愣。
他五指成梳顺了把凌乱的长发, 神色恹恹的:“我们那点事摊开来揉碎了说,都是你对不起我。”
“但是我不怪你,是我自己蠢,所以那事在我这里过去了。”
“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无论是讨好, 道歉。对于我来说,都没必要, 你懂吗。”
这是重逢后,江为止第一次提起以前,像是要把那点不光彩的过往摊开讲得透彻:“我有我自己了生活了。”
“楚牧,我们早翻篇了。”
男人英挺的身躯绷成一张拉之即断的弦, 他的睡袍还是乱糟糟的, 刮出的指痕渗出红色血丝:“真的过去了吗,为什么发病的时候除了奶奶, 想起的人是我。”
江为止顿了顿, 他撩起耳边的发, 露出耳朵,莫名其妙道:“我的耳洞还没好。”
指尖轻轻抚过精致闪亮的钻:“君哥在C国给我拍过一只十来万的耳钻,但是我带着还是渗血。”
“它长不拢, 又养不好。”
他抬眸望向楚牧的眼睛,坦荡道:“我承认,我心动过。我承认,我喜欢过你。我承认,我因为你幸福过。”
“我和你不一样,在你看来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都可能触动到我。”江为止靠上床头,继续道:“小时候,我爸气走了我妈,我妈带走了我弟,没带我。”
“爷爷离世后,再也没有人接我,你是第一个。你等我放学,接我下班。”
“奶奶生病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生日蛋糕,是你补上的那年的缺失蛋糕。”
“巷子里的孩子都穷,过年的时候只能玩仙女棒,我没玩过,是你给我放了烟花。”
他眼眸低垂,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地笑:“还有很多事,所以在你眼中的好追,不过是我真切感到了幸福,虽然是虚假的。很可笑不是么?”
楚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江为止说的每一字都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抽得他无言以对,自行惭愧。
他涩声道:“我能给你更多,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江为止摇摇头,道:“你没机会了。”
“楚牧,你带给我的痛苦,比幸福多太多了。”
“你问我发病的时候为什么想起你,因为从前的你让我痛苦。”
你让我痛苦。
五个字,像五座大山重重压下,压断楚牧紧绷的脊梁。
他双手蜷成拳,抖着声:“那希莱尔呢。”
“你想见他,是因为他让你幸福吗。”
江为止歪歪脑袋,轻飘飘道:“也许和你相比,谁都可以。”
楚牧吐出一口浊气,咽下喉咙翻腾的血腥味,默然起身,道:“我知道了。”
“我,让人把他带给你。”
*
楚牧带上门,庄园灯火通明,晚间值班佣人在大厅活动着。张管家没睡,见他出门忙不迭上楼:“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男人靠着楼道扶手,满目颓意:“让历寻给我带一个人回来。”
“住在云烟路,C国人,叫希莱尔。”
张管家:“现在?”
“现在,就说江为止要见他。”
历寻是楚家的保镖头头,资历很深,动作麻利,一路火光带闪电把人带了回来。金发男人一脸怒意,进门率先挥了一拳:“你竟然把我的Babe绑了!你好大的胆子!”
这两天他一直没等到江为止回家,他本以为他是去谈工作了,在C国的时候经常会有这种情况,也就没往别的方向想,原来是这个臭不要脸的给他妻子绑架了!
他这一声Babe宛若平地惊雷,唬得女佣一愣一愣的。江先生是他的Babe,那先生又是什么?江先生是先生的心爱之人,那半夜叫他过来是为什么?女佣倒吸一凉气,思绪如跑马胡乱冲撞。这是一遭什么你绿我我绿你,我还自己绿自己的大戏?
楚牧摊掌稳稳接住他的拳:“我叫你来不是想和你打架。”
“二楼左手,第三间,他在等你。”
他重重阖了阖眼:“趁着我没反悔之前,上楼。”
希莱尔低骂一声:“在这,我拿你没办法,你最好祈祷你们楚家没有和C国的出口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