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在江南学堂念书的时候,哪回不是他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竟然拿裴觉那稀巴烂的画技和他比?
不说拿裴觉现在的画技相较,就算十年、二十年后的裴觉,都够不上他十五岁那年的画的画!
他愈是想愈不高兴,下马车时把木头踩的咚咚响,连张衡准备的牛乳香糕都只吃了五大块。
好在吃完后气顺了,温向烛着手准备景帝的贺寿礼。
连同裴觉的那份一块准备了。
他不介意让裴觉再名声大燥一次,至于说这个名声是好名还是坏名,那就说不准了。
*
景帝寿辰在即,各路人士都活络了起来。
裴书跑温府也跑的勤快了些,几乎是一天一趟,一来就待好几个时辰。
温向烛在书房腾出块地方给他,方便他写写画画。
裴书给景帝的贺礼也是一副寿图,舞刀弄枪他倒是擅长,写字画画可就要了他老命了,偏生他那父皇大人就爱看自己的孩子们写写画画。
秉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道理,六皇子成了温府常客。可他这方面实在欠缺,常常在温向烛的书房待上一下午画出个四不像来。
丑到温向烛怀疑他是故意来府上蹭吃蹭喝了。
温大人拿着裴书交上来的像巨大毛毛虫的虎,头顶上冒出的疑问凝结成实质:“殿下?”
“敢问您这……奇特的画艺是何人所教?”
裴书被他看得脸热,小声嗫嚅:“是定远将军。”
他从小爱武,托淑妃娘娘的福,幼时便得了定远将军的指导。只要定远将军人在京城,他便是将军的尾巴。
不过皇子空有武艺可不行,当年教导皇子的先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布置课业。他跟着柏简行在训练场练武,得了空便做布置下来的课业,定远将军看见就会教导他两句。
“将军还夸我画的好。”
温向烛:……
他叹了口气走到裴书身后,虚虚握住他的手下笔:“来,这样。”
他的声音清润,像坠入碧湖的小石子,空灵悠远:“殿下,落笔要稳。”
“画物先抓型。”
“切勿急躁。”
裴书手背覆上阵阵温热,裹挟着沁人的香气。
他凝着笔下成型的虎,思绪不受控制的发散。
“殿下,在想什么?”
开小差被抓包,裴书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我想起从前练箭,定远将军也是这样教我的。”
“哦?和我这样?”
裴觉眼珠子转了转,环视了一圈才道:“也不一样。”
“将军……将军没有这么温柔。”
定远将军教他时总是板着一张脸,好似周身的气息都是冷的,靠近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喘。但温大人不一样,身上又暖又香,说话声音也温柔……若是当年被大人挑中作为学生的人是他就好了,他一定比裴觉做的好得多。
“殿下。”
低沉男音冷不丁地在耳边乍响。
裴书打了个激灵,望向门口,对上了定远将军黑黝黝的眼睛。
他干巴巴道:“将……将军。”
柏简行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嵌着两粒寒星似的眸子,正直愣愣盯着温向烛和裴书交叠的手。
温向烛眉梢轻挑,不疾不徐松开了手。
“殿下,臣同将军有事相商,您先临摹放在案上的画稿,臣稍后过来检查。”
裴书噤若寒蝉,不知骤冷的气氛是为何,闻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忙不迭点头:“老师放心。”
走到侧院,温向烛瞧着柏简行紧绷的侧脸,有些好笑:“定远将军。”
“醋劲真大。”
柏简行唇线抿成一道冷冽的弧,眉峰轻蹙:“你们贴的蚊子都飞不进去。”
温向烛道:“你同一个孩子醋什么?殿下说他小时候你也这么教过。”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我腿高。”
他这样子温向烛那点挑逗的心思又涌了上来,他探出一根手指撩过柏简行低垂的睫,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将军气什么?”
“殿下能做的将军能做,殿下不能做的将军也能做。”
柏简行呼吸凝滞,睫毛狠狠一抖,喉结在颈间滚动半寸,他捏住温向烛的腕:“你故意的?”
温向烛故作无辜:“何来故意一说?”
柏简行不欲同他废话,胳膊使了点力就把人拽入怀中,倾身堵住了他的唇舌。
这个吻和温情不沾边,有的只有无尽的渴望和掠夺。
宽大的手掌揉捏温向烛垂在腰后的发,吻的越深便揉的越重,像是要把无可发泄情。欲尽数泄露出来。
温向烛舌根发麻,不满地咬了咬男人的唇。
“你会不会亲,不会下次不许了。”
柏简行锢住他的纤细的腰身,手指轻触红肿的唇,低声道:“你教我。”
“不教。”
“你都手把手教六皇子了,为何不肯教我?”
温向烛气笑出声:“这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都是教。”
“说起这个。”温向烛随手挑了下他的下巴,“你教过殿下画画?”
“定远将军还真是误人子弟。”
柏简行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从脑中搜寻半晌才翻出些模糊的记忆:“……不是画的还不错吗?”
“老虎都画成虫子了,还不错?”
柏简行:……
“可能冥冥注定他的书画就该你教吧。”
“胡扯。”
温向烛长睫轻弯,眼底浮现了笑意。柏简行见状神色也跟着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此行目的。
他捏住温向烛一只手,往他的食指推了枚红玉石玉戒进去。
戒身很窄,细细的一圈缠在指根,显得手指白皙修长。
“喜欢吗?这个颜色很衬你。”
温向烛摊开手掌,他还没有这种成色的玉戒,翻来覆去欣赏了好一会。
“上次的耳坠你也这么说,怎么,什么都衬我?”
柏简行点点头:“我在库房看了圈,觉得什么玉料做成首饰送你戴着都好看。”
“你这是要把将军府的库房搬空吗?”
“有何不可?”
他伸手扣住温向烛五指吻了吻他的指节,又道:
“对了,方才裴觉来过了。”
温向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什么时候?”
“我来的时候他刚从院子里离开。”
“脸色不怎么好看。”
第70章
那就是恰好撞见他教裴书作画被气走了。
温向烛心下明了, 裴觉此人心眼如针尖大小,就算是他不那么在乎的东西,那也是决计不可以被别人沾染分毫的。
“在想什么?”
温向烛摇摇头, 把脑海中的裴觉甩开十万八千里。往后错了一步从柏简行怀里退了出来:“礼送到了, 将军请回吧。”
神态自若, 丝毫不觉自己这“用完就扔”的做派有何不妥。
再说, 他想, 亲了自己这么久, 怎么想都是柏简行赚了。
定远将军瞧见他眼中氤氲的情绪便知晓了他在想什么,没有一丝不悦的心绪,甚至还真觉得一个玉戒能换一个吻是天大的好事,自己赚大了。
细思之下又涌现了些忧虑,倘若别人也这样温向烛也让亲?
“温向烛。”
“嗯?”
柏简行定定道:“你别让其他人这么对你。”
“我会送你最好的。”
两辈子算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 温向烛无需多想就明白这个人的思绪又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袖子一拢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