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倒是可以,逢年过节,如果边境起战事,他哪能回京。
萧宴宁是皇帝,天子之尊,又怎能轻易离京就为了去边境看他一眼。
不过也没关系,一个月见不到,可以等三个月,三个月见不到,等一年,总能有相见之日。
“宴宁哥哥既然问了,那我要去南境。”梁靖忽然道。
西境战事已平,西羌灭国投降,至少在数十年内西境会平安无事,而且萧宴宁已经着手准备在西境开启多边贸易,改善当地人的生活是一,还有就是充实国库。
东边有安王在,东丽如果敢起异心,安王就可以趁机收拾它。
北境靠近京城,边境若有异动,几天内就可以调取京营的将士前去平息霍乱。
现在唯有南疆,南诏数次趁着大齐有难而蠢蠢欲动,而且南疆多山多林,有些地方是出了名的贫困之地。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那些地方,有凶残的山贼不说,一些朝廷派去的官员说话不一定有当地的土豪乡绅说话有用。以前就有朝廷派去的县令被杀,朝廷派人前去查案,当地人统一口径,说是匪贼。
太上皇时期,朝廷曾数次派人前去剿匪,剿了一波安静一阵子,隔不两年,又出来一波。
这样一来,当地的治安越发不好,根本没人愿意去那些地方当官。
天高地远,谁知道匪贼猖獗的地方是不是官匪勾结,又或者说是官商同流合污,官养匪。
萧宴宁刚登基不久,南境那边没有他完全信任的朝臣在,梁靖在心里琢磨着这些,要是他在南境,定能剿灭那些匪贼,还当地清明。而且萧宴宁今年加开恩科,选拔出来的人都是对农事比较了解的,到时南境那边治安清明起来,可以派去改善当地的贫困情况。
萧宴宁一看梁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伸手在梁靖额头上敲了敲:“你要是去南境,主要也是震慑南诏,让它们近几年不要轻举妄动。”等西境商路畅通,官船来回几次,那时国库充盈,届时莫说一个南诏,就算东丽和南诏联手,他都不怕。
“至于剿匪,你的安危最重要,真遇到什么匪贼,不管他是什么人,和当地有什么关系,遇到了不必留情。”萧宴宁说这些话时神色有些冷。
梁靖眼睛亮晶晶含着笑意:“宴宁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萧宴宁:“……”
于公于私,梁靖前去南境都比较合适,可就算明知道这些,萧宴宁心里还是放不下。
***
让梁靖出京的话题是萧宴宁主动提出来的,两人都通过气儿了,但一直没有开口落实的也是萧宴宁。
最后还是梁靖私下主动催促了他两次,萧宴宁才在朝堂上开口提起这件事。
这次倒是没几个人反对,南疆形势复杂,不是每个人去了都能安然,梁靖能不能在那里站稳,要看他的本事。
对于梁靖要出京之事,兵部尚书柳宗心情很是复杂,他灭了西羌,自然受皇帝重用。
然而梁靖不同,天子对梁靖的偏爱满朝皆知,而这个御前红人偏偏在他手下当差。
梁靖平日里虽然对自己也毕恭毕敬,可柳宗面对他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既不敢得罪又不能太过疏离,总之别别扭扭的。现在梁靖要离京,柳宗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莫名怅然,边陲之地不同京城的繁华和纸醉金迷,那里总是充满萧条和无奈。
无论如何,同为武臣,柳宗还是希望梁靖能够平平安安。
所以,皇帝下旨之后,柳宗特意抽了个时间约梁靖出来喝了顿酒,两人都在西境打过仗,柳宗对梁靖的父兄也很敬佩。三杯酒下肚,两人谈起打仗时的事迹和经验,梁靖对柳宗真诚感谢,柳宗看他还是这么谦虚,双方关系陡然亲近了许多。
梁靖离京之前,萧宴宁召他入宫,君臣共饮了一场,而后傍晚时分,醉酒的梁靖被砚喜亲自架着马车送出了宫。
不过只有砚喜知道,那华丽的马车上空无一人,名义上被送出宫的人,当晚留宿在乾安宫。
龙床之上,萧宴宁亲着梁靖长长的眼睫。明黄帐幔间,烛火在他轮廓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萧宴宁是皇帝,这龙床本来就该有梁靖的一半。
只是碍于身份之故,他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里亲近。
萧宴宁没有后宫,在福王府也好,宋宅也罢,包括在这乾安宫,梁靖就是他的唯一。
萧宴宁在那里,哪里就有梁靖的位置。
梁靖抬手抚过萧宴宁的眉宇,天子声音暗哑,他们相互拥抱着,无论身处何地,他们的心都会永远在一起。
梁靖离京那日,碧空如洗。
自然是好天气,毕竟是萧宴宁特意让钦天监算的吉时。若天公不作美,钦天监就该来请罪了。
萧宴宁到底还是没忍住,前去送了梁靖一程,没让他知道,而是微服出宫,就默默站在郊外的林间小道,看着梁靖的身影渐行渐远。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走在最面前的人忽然勒马回望,他朝萧宴宁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砚喜还是被梁靖这动作吓了一跳。
随即耳边传来帝王的轻笑声,砚喜抬头,萧宴宁转身道:“回宫。”
砚喜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萧宴宁这个皇帝真的是理智至极,要是换做旁人,这般舍不得日日在身边看着都觉得时间少,哪会往外推着去建功立业。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宴宁在这个时候终究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第188章
即便沉稳如萧宴宁,在安王、太上皇、秦太后、梁靖等人相继离京后,心中仍不免泛起几分难以抑制的落寞。
朝堂之上,百官肃立,无人察觉帝王眼底那一瞬的寂寥。
不过身为一个成年人,又身为皇帝,他终究是理智的,只放任自己消沉了两日,而后便收拾好心情如常理政。
这天早朝,他端坐于龙椅之上,提及了西境与诸边贸易之事。昔日最为强横的西羌已灭,四方小国对大齐唯有仰慕依附之心,西境安稳,贸易往来自然不用有太多担心。
为了保证西北陆上贸易通顺安全,萧宴宁在西境设立青宁布政使司,布政使、参政、参议等官员由吏部根据政绩挑选一些合适的人选,到时在呈给萧宴宁。
身兼吏部尚书的秦追自然明白,西北贸易是社稷重器,茶马市关乎边军战马,丝绸古道牵动国库岁入,这些都是要紧之事,所选拔之人自然要慎重。
忙活了几日,秦追把备选名单呈上,萧宴宁掀开仔细看了看。
布政使的人选吏部提了六部侍郎和一些人品贵重的郎中,参政、参议备用人选大多从各地外放考满的官员中选出来的,都是一些政绩斐然之辈,有出身世家者,也有寒门之士。
单从这方面来说,秦追身为当朝首辅的同时又身为一个普通人,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萧宴宁大笔一挥在布政使的人选上添上了秦昭的名字,然后他满意地把折子合上:“送回内阁,其他人选让他们看着办。”
砚喜道了一声是,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折子送回。
看到皇帝亲自写的名字,内阁大臣心绪复杂,有人向秦追说着恭喜。
以前西境常年战乱,不是个好去处,但现在不一样了,陆上贸易开通,去那里做官就是锦上添花,到时财源滚滚,国库充实,自然可以顺利提拔入京。
群臣心里对秦追既羡慕隐隐又有些嫉妒,同样是儿子,秦昭为什么就比他们家儿子争气呢。
面对群臣的恭贺声,秦追连连摆手,他第一时间入宫见萧宴宁一脸不安道:“皇上,秦昭政绩虽满,但他毕竟还年轻又是越级提拔,怕是难当大任。”
看到这样的秦追,萧宴宁心中十分怅然,这年头像他这样力争上游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想当初太上皇刚开口说要立他为太子,他立马就同意了。
现在,他把秦昭从富饶之地弄到西北边陲成第一任布政使,这在别人看来说不定还是打压呢,秦追倒是碍于身份,还嫌秦昭升任太快。
萧宴宁在心中感慨不已,不过也没办法,秦追向来谨言慎行,要是他一看折子就巴巴同意了,朝堂上定然又是一番闲言碎语,到时明明是最合理不过的事,却显得秦追和他有私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