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叫他父亲。”
“是的,我该叫他父亲。”兰希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他的目光移到了旁边书架上一张快要褪色的老照片,“全家福吗?最中间的这位是您吗?您年轻时候很是英俊潇洒。”
傅老爷子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他。
“比父亲可要英俊好多。”兰希继续。
傅老爷子瞥了一眼全家福。
“无论是父亲,还是傅衡渊,都没有遗传到您的优点,实在非常可惜。”
傅老爷子干瘦的胸膛猛地一缩,随即从喉间喷出一股气,浑浊的一声,像是破旧的风箱被重新启动,枯瘦的手指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下,他抬眼。
“兰希,你想说什么?”
“外面太吵闹,来与您叙旧。”迎上他的眼神,兰希依然不动如山。
傅老爷子盯了他半晌,突然裂开嘴角笑了笑,笑得很微妙。
“你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我爷爷吗?”兰希迅速反应过来他是谁。
“哈哈,他胆小,怕事,软弱,无用,小身板佝偻着,像从泥土里刨出来的田鼠。田鼠生来福薄,他也确实活得不长,”傅老爷子再慢悠悠的语调也挡不住他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轻蔑,“我第一次见你,就想,不愧是他的孙子,很有他当年的几番神韵。”
“是吗?”兰希笑笑,“是不是感到很畅快?”
“畅快谈不上,倒觉得本应如此。不过现在看你,倒是很有几分年轻时候的我的影子。”看着他无所畏惧的模样,傅老爷子流露出几分欣赏。
“不敢,”兰希轻笑一声,“我哪有您的忍性。”
“无忍性不成大事。”
“但也不长结节,身体健康和长命百岁最重要。”兰希挑眉。
“哈哈哈,当年可没有人这样轻松,大家都是拿命在活。”傅老爷子笑了几声。
“拿命在活,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兰希耸肩,“谁不是拿命在活,勇气和魄力才更能区分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我注定和您不一样,可能因为我拥有的太少,抛弃时也丝毫不心疼。”
傅老爷子枯树般的皮肤下血管重重抽动了几下,他慢慢垂下眼皮,重新拿起狼毫,“我看外面也安静了些许,走吧。这傅家桩桩件件旧事,如今思来,也如同过眼云烟,本早就和我无甚关系了。”
这什么古风老头。
兰希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他似乎开始读懂面前这位老人,前半辈子忍受嫉妒,铁三角里不如他的那位在爱情上圆满成功。后半辈子忍受背叛,并非他血脉的一众人在他面前热热闹闹开枝散叶。
他知道傅家主并非他亲生。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应当是傅家主彻底掌权后。
他的兄弟们小时抢他肉,长大来吸血,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为了基业稳定,漠不关心的神情下骨髓里刻着的大字是忍,忍了很多年,甚至报复般的扯来兰希陪他一起忍。
忍受爱而不得,忍受垃圾人生。
可恨人与可怜人总是相关。
但可惜,对于兰希,应当该恨。
“不是,你俩你一句他一句讲这么半天叽里咕噜说啥呢?”萧永慕听了转述,声音里满是迷茫。
“其实我也不完全理解,语文卷子一出现阅读理解我就想挠头,都是话赶着话而已。其实我只有一个宗旨,就是我要来干他们了,提前在人前试试水。”
“你好像反派啊大哥,只有反派才会做坏事前风险预警,洋洋洒洒一堆废话后被坚韧不拔的正派一刀捅死。”萧永慕吐槽。
“当然,能问出来真相更好。”兰希话锋一转。
“那你确定他听懂你的言外之意了?”
“听懂了吧。不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刀光剑影的气势。”
“……”
萧永慕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傅家声明已经发出,我们这边该做的都已经做到,所以接下来的打算是?”封从周上线。
“捅出傅家主的血脉不正,不配掌权傅氏,让叔伯内斗,你们趁混乱悄悄收购吞并,剩下的就看天意。”兰希的计谋永远这么简单粗暴。
“说起这个正统继承人,我那天思来想去,又验证了下他们的血缘关系,你们猜最正统的继承人应该是谁?!”萧永慕突然兴奋。
“这还用猜?”兰希无语。
萧永慕没理,继续语调高昂,“是傅冉!跋扈大小姐!”
“……”
“傅冉就傅冉你燃个屁呀。”兰希没好气。
“你们又不是没看小说,傅冉在剧情里对他堂哥多么推崇和崇拜,傅衡渊爱答不理也乐此不疲,应当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傅衡渊未来会当家做主。但你看,哎嘿,身份突然对调,有好戏看了哦!”
“搞快点搞快点,你什么时候出手?”萧永慕已经按捺不住体内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
“本来想越快越好的,结果傅衡渊不知道被送去哪里治阳痿了,现在捅出来会丧失很多好戏,所以得等等。”兰希大伸了一个懒腰。
“那就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反正距离你完成任务还有将近两年时间。”封从周接道。
兰希内心一震。
“都来这么久了。”
生活太过曲折离奇,光阴如同流沙飞逝。
如果剧情之力依旧无法更改,那距离外婆的离世——
好像也就只剩三个月了。
幸好这一年过半里,大部分时光,他都陪着外婆一起度过。话不多,兰希也并不是一个细腻的人,讲的多了还怕露馅,所以有时只是单纯陪伴。
树荫下,长凳旁,沙发一角,阳光明媚,温度适中,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中有人很轻柔地为他扇风,超级大的蒲扇,扇来的风带着些苇秆的清香。
“外婆!”他摇晃着小小的手脚跌跌撞撞冲过来。
“唉!”外婆应他一声。
“我一直陪在您身边,您开心吗?”他问。
“开心啊!”外婆回。
“那就好。”
“你说什么?”
“我——说——那——就——好——”
第89章 血浆(x)
“对哦,都来这么久了?!”萧永慕沉浸在经营他的娱乐帝国中,这才发现,厉泽御继任继承人的日期近在咫尺,而夜葬雪,即将在剧情中崭露头角。
也不止头角,还有心肝脾肺肾。血浆倾泻,一众厉家大佬在鲜血瀑布中摇身一变成为面面相觑的腥臭小红人。
天呐。
于是回家后,他张牙舞爪地来到书房,揪住里面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夜葬雪衣领,凑近上下左右前后一通乱嗅。
“干什么?”夜葬雪任由他爬在自己身上乱七八糟地扭,很无奈地护着不让他摔下去。
“闻闻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萧永慕食指在空气中一点,眼神微暗,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
“有闻出来什么结果吗?”夜葬雪笑。
“你今天的香水味道我不喜欢。”萧永慕没闻出任何猫腻,有点尴尬,但也没下来,索性坐在夜葬雪腿上,任由他虚虚环抱着。
夜葬雪哭笑不得。
“我是gay,你要想捉奸不需要靠闻出别人的香水味。”他有些无奈地笑了声。
“那谁知道。”萧永慕撇撇嘴,扭头不看他。
他一扭头便是夜葬雪的电脑主页,夜葬雪在辛勤工作。自来到萧氏成为实习生后,除了零星的论文撰写与考试,整个大四期间,他几乎都在萧氏工作。
萧永慕并没有过多了解他自己的事。一方面,明面上由封从周掌权,但实际是他暗中主导的肆友娱乐各类项目如火如荼,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过多参与夜葬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