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萧永慕说。
就这么三个字。他不太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夜葬雪还意识全无倒在地上,他在将人从冰凉的瓷砖地板上扶起与打扫满地星星点点的玻璃碎片之间犹豫不决,最终选择先去开门。
封从周到得很快,他本就站在狙击手身旁,用望远镜获得同样的视野。三下五除二来到阳台,萧永慕正坐在藤编椅里发呆。
“你没事吧。”看着这满地狼藉,封从周皱起眉头。
“没事,”萧永慕摇了摇头,“我就是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干什么。”
“还准备继续吗?”封从周指指地上的人。
“不了吧。”萧永慕愣愣摇头。
“坦白仇怨了?他对此的态度是什么,后续有可能会向你寻仇或有对你造成困扰的可能吗?”
“坦白了,他不怎么在乎。”
“好,”封从周放下心来,环顾四周,满满双人生活的痕迹,“这栋房子,还有夜葬雪目前住着的那套,你还打算继续住吗?”
萧永慕摇摇头。
“那就都卖了吧,我帮你联系中介,明天叫人来将你和他的物品清出来。萧氏的股份卖一些,维持在合理水平。不要卖完,如果夜葬雪真有接手的想法,方便获得近况,分红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留有太多,后续免不了打交道,折中最好。”
“好。”封从周条理清晰地一条条列出来,萧永慕也逐渐有了方向,他跟着封从周的视线一起看,“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来的时候也就只有魂。”
“那位。”封从周指指门口。
狗在门口踌躇。
萧永慕终于露出笑容,打了个响指唤它,“来,凯撒,大大方方的,来和你二伯打声招呼。”
狗踢哒着四条腿端庄走来,来封从周裤腿处蹭了蹭,来萧永慕裤腿处蹭了蹭,又去夜葬雪脸上嗅了嗅,然后挨着夜葬雪咚的一屁股坐下。
“很有礼貌。”封从周道。
“我和你爹离婚了,你选一个跟吧。”萧永慕话是这么说,但恶狠狠的表情只表达一个意思——你敢不选我你试试。
“你没它有礼貌。”封从周道。
“你觉得孩子不随我?”萧永慕猛回头。
“但孩子挺爱你。”封从周看着慢慢挪到萧永慕脚边的德牧,与有荣焉道。
插科打诨一番,萧永慕看神情总算有了点生机。最终,萧永慕带走的所有家当,只有一条狗,和狗粮药品小零食,冻干罐头磨牙棒,玩具狗盆喂水器,狗床狗绳狗衣服,还有狗蛋做的小标本。
满满五大箱,封从周带来的保镖摇身一变成为狗物品的搬运工。
萧永慕抱着狗最后环顾了他的出生地,牵着狗进电梯,被狗牵着来到地下车库,萧永慕很重很重地叹口气,“你是不是长胖了?自己称过没有?是不是有八十斤。”
狗白了他一眼。
萧永慕就笑了,只是嘴角没上扬几秒,就慢慢无意识垂了下去,他舔舔有些干涩的唇,下意识重重眨了两下眼睛。
上车后,他扒着车门向外瞧,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跳起,“这不是我的房子吗?分手后为什么是我走?不符合常理!我不服!”
“也可以,咱们现在调头回去,我把夜葬雪扔大街上,或者叫个跑腿送去鑫荣资本。”封从周道。
萧永慕瞪大眼睛,眨了眨眼,倒吸一口气,“那算了。”
他重新安静下来,视线垂下,不知放空在了什么焦点上。
人还是那个人,但安静下来的模样因为太过低沉显得尤为陌生。封从周第一次见他是这样的状态,以低落为底色,每次逼自己努力调动情绪都短促到莫名。
“封哥,我好难过。”萧永慕突然道。
“因为分开?”
“不是。这一年的担惊受怕完全在自讨苦吃,我接受不了。”
“还有原因吗?”
“在决定要分开的时候才开始相互了解,觉得遗憾吧。”
“也是,互相隐瞒的事情太多。”
憋在心里实在很伤身,但萧永慕一反常态没有大呼小叫着吐槽倾诉,所以只能一句句引导。封从周总算在一问一答里拼凑出来整个真相,再回头的时候,萧永慕靠在椅背上,已经睡着了。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个陈述句。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上别人。”
封从周沉沉:“嗯。”
虽然每次你都这么说。
但这回吃的堑还是过于刻骨铭心了。
他给萧永慕找了个集团旁边的公寓,正对刚刚搭建完成的选秀舞台场地,再加上隔壁买下了酒店作为练习生公寓,小型影视基地的搭建施工现场只隔了一条马路,演播厅录音棚已完全备齐,再加上肆友娱乐配备的各类专业软件与平台,专业又全面的娱乐王国已初具雏形。
果然,萧永慕没白费他的苦心,仅仅消沉了一天,第二天,没忍住牵着狗绷着脸去巡视了一番自己的未来产业。
“事业真是效果最好的医美,”第三天的他在封从周的办公室幽幽落座,语重心长道。
“不难受了?”封从周瞥了他一眼。
“难受当然还是难受的,但脱离那个拽着我死沉死沉的萧氏,我好轻松啊,再也没有人拽着我签那些我看不懂的表格和表格了!”
“我自由了!”萧永慕仰天猖狂大笑。
自由的萧永慕隔天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夜葬雪带人来堵他。
在未完成的影视基地一角,钢筋半露,断壁残垣,混凝土风和对峙的人,废土末日。
他手下的人说不上面目狰狞,那也是凶神恶煞,走路一摇一摆,一个个道上混了多年的气势,看起来杀过的人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中间一位夜葬雪,白白净净,但脸色黑的吓人。
这还是萧永慕第一次见到这种形态的夜葬雪,他听季源提过两句,但没想到面对面时这么有冲击力。
季源受苦了,项睿受苦了,他和身后的封从周以及一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手下看起来也要受苦了。
是的,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封从周怎么可能让他身边没人。
夜葬雪阴狠的眼神破开空气直直射向萧永慕,萧永慕本想不甘示弱瞪回去。但夜葬雪他敢瞪,身后的那些大汉他不敢,瞪到一半,视线过于集中,有点斗鸡眼,悻悻低下头。
“夜葬雪,很久不见,你看起来有些,感情不顺的样子。”封从周开口了打招呼。
“你们怎么会认识?”夜葬雪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他,也终于认出了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同学,他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来回游离,震惊之色溢于言表,脱口而出质问。但紧接着,他想到了更迫切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啊哈,你怀疑我无缝衔接?”萧永慕梗着脖子仰着下巴想到哪里说哪里。
“我没有这么想。”夜葬雪周身的空气都滞了下,他咬牙切齿,“你……你把我扔在那个房子里,还是中介把我叫起来,你真够可以的。”
萧永慕闭口不言。
“说啊,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心态看起来要崩了。
“很久很久,比你久,他是我哥!”萧永慕重新提高声音,带着一种不把面前人气死不罢休的架势。
夜葬雪怒火中烧,“你比他大。”
“按心理年龄排的序。”封从周淡淡找补了一句。
由此,事情变得有些荒谬起来。
不难看出,夜葬雪带了这么多人,大约是想强制将萧永慕带走。但封从周的现身时间掐断了这个可能,夜葬雪的心情从志在必得转为难以言喻,“肆友总裁姓封,是你?”
“。”封从周默认。
他的嘴角抽了抽,像是被气笑,但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他一边点头,一边转身将一旁的脚手架踹出老远,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一声吓得萧永慕一抖。夜葬雪抬眼看过来,动作一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们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