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还笑他调酒调得手忙脚乱呢,结果我今天刚醒来,就有一堆破事弄得我一个头三个大。”兰希叹气。
“你其实是本人与剧情匹配度最低的那个,需要时间适应,”封从周道,“怎么了?”
“没钱,其实我知道没什么所谓,区区二十万,按咱们群里得道升天的某位现在的身家,就是手指头缝漏一点给我的程度,我就是觉得,”兰希停顿了一下,“憋屈。”
“这狗日的剧情,真是憋屈。”他狠狠重复了一遍。
“我们都结婚了啊,他婚后挣的钱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吗,夫妻共同财产,我不应该也有支配权?我和他要钱他一副我求着他的样子,装逼装上瘾了吧。”兰希越想越愤怒。
封从周沉默了,好新奇的角度,力压市面上一众先婚后爱虐恋文学。
“人家手里的,不让你用,那你怎么弄,生抢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萧永慕突然冒出来开麦。
兰希真心实意发问,“我真不能报警吗?或者我去告他,我走民事诉讼呢?”
“你见过谁家霸总小说报警的,人家绑架囚禁挖肾家暴还强迫,就这最后活得好好的,你找谁说理去?”萧永慕掰着手指一项项给他数。
“我操了我要告到中央。”兰希怒从心头起。
他说到做到,那位文质彬彬但明显眼高于他脑袋顶的助理敲开他房门,将手机送到后的第一时间,他拨打了报警电话。
响了三声,挂断了。
这狗日的没给他安电话卡?但即使没有也能拨啊,难道是这世界的通信商规则不同?兰希索性打开地图搜索派出所,确实有显示在附近。
兰希抓起外套出门。
看来这世界还是合理运行的嘛,兰希眼看着地图上自己的小箭头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对面了。感觉希望的曙光自前方升起,啊,自由,啊,平等,啊,公正,啊,法治。
啊。
他狠狠撞在一道空气墙上。
无形无质,只是他一靠近,便会被这空气墙弹开,弹出水波纹样式的透明氤氲。兰希站在马路上,站在毫无杂质的蓝天白云下,站在状似正常的车水马龙里,看着所有人都可以自由穿入穿出这面墙,只有他不行。
只有他不行。
呵呵,原来。兰希被气笑出声。
一股由内而外的震怒,从小腹向上窜通过神经直达大脑,几乎要烧毁他的所有理智。
“不瞒你们说,我站在派出所的门口。”他在脑中对他的三个兄弟们说。
“怎么样?”封从周的调酒教程还没完成,他仍在意识海停留没有退出。
“哈哈哈哈,操,非自然力量把我拦在了外面,我进,不,去。”
“你冷静一点。”封从周安慰道,“最起码不是你做了笔录,这世界的法律却以包庇的态度维护权势,那样子更显得阶级的力量难以撼动。”
“噢,是啊。”他这话说的挺委婉,但兰希第一时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冷冷一笑,声音冷的像冰,“原来这个世界,对于主角剧情相关的一切,是不属于法律法规管制的是吗?”
旁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朝他瞥来几眼,大约在心里蛐蛐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里和神经病一样,他们轻易的跨过那道空气墙,坚实踏在墙外的土地上,走向他们前方的无边旷野。
明明兰希并没有被限制行动,囚禁戏还在很远的时间线上,但从心里升起来的、熟悉的,被管控行动、被限制自由的压抑感,让他汗毛竖立。
“也行,挺好。”他孤身一人站在那里,冷笑道。
第11章 外婆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去医院吧,兰希想。
推开门,属于外婆的病床上坐着一个老人,半靠在床头,戴着透明边框的老花镜,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的,面对着窗外白色的阳光和飘扬的柳枝发着呆。护工在椅子上玩手机游戏,见他进来,瞥他一眼,继续手里的动作没停。
兰希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进病房门该迈哪只脚。
“小希,你过来了啊?”还是外婆先和他打的招呼。
“对,来看看……您。”兰希也不太会说什么场面话,他甚至不知道兰希和外婆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小说里的描写都是大场面,重点在两位男主之间的情情爱爱纠结抉择,太空洞了,没有这种温馨平常的相处时刻。
所以兰希一开始并没有希冀他能与这位老人建立什么情感链接。
他其实是有自己的外婆来着。
不缺别人的。
不过看病人应该是得带点花啊水果啊的吧,空手来,是不是显得很没有诚意?兰希在脑中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间擦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商来。
“来,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外婆招招手。
兰希摆着不太受控制的左脚右脚左手右手晃进门。
“心情不太好吗?”他坐下,外婆伸出手来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温热的触感落在头发上,发梢末端仿佛长了神经,神经连着心口,于是感受到蓬勃跳动。
外婆的手干枯青紫,干枯的血管里填充着滴滴答答冰凉的液体以维生,星星点点的白色小点是输液扎出来的疤,青紫是频繁地扎穿血管后淤血印出的伤痕。
兰希的瞳孔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移开,转向床头干枯的花瓣和白色的水杯。
他的眼神冷了一下。
外婆的杯子是空的。
他起身拿一边的保温壶倒水。“您怎么看出来我心情不好啊?”
“很明显啊,”外婆很温柔地看他,“脸拉得那么长,怎么了?受委屈了吗?和外婆说说。”
他其实不太会回应长辈如此直接又关切的询问,像每一个不善言辞的内向东亚小孩一样,他并不会和长辈谈论关于情绪、感觉这样抽象的东西,他一般只会在饿了,冷了的时候喊外婆,外婆会蹒跚着过来,摸摸他凉凉的小手或者瘪瘪的小肚子。
屋外狂风大作大雪纷飞,火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他被安置在暖和火炉面前,搓搓手跺跺脚,外婆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笑眯眯看着他狼吞虎咽。
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见他沉默不语,外婆笑着推推老花镜,自顾自念叨,“心情不好了也要好好吃饭呀,是不是又瘦了,等外婆的病好了,你就又能尝到外婆的拿手菜了,哎呀,躺在这里这么多天,真的是手痒。”
兰希扯着嘴角笑了笑。
“哈哈哈笑得和老家咱们养的那只小花猫一样,”外婆也跟着他笑,“你还记得吗,小花猫睡觉的时候,你蹲在旁边戳它一下,它被戳得身子抖抖,扭头生气地瞪你。小时候你有什么烦恼都会和它说,一说一下午,说到猫也烦你。”
和猫说话,果然gay的情感是真的细腻哈。
兰希依旧没说话。
“要不是因为你喜欢那孩子,我不会同意让你们结婚的。”外婆顿了顿,“但是你知道吗?你还年轻,做什么都不晚的,不晚的。跟着你的本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不要怕。”
兰希眼睛快速眨了眨。
“其实怪我,我的身体给你造成很大的负担,孩子,其实我拖累你了,你顾虑着我,便没办法顾忌其他。”
“没有。”兰希摇头。
“我……”外婆想说些什么,但发出一个音节后就停了,“你也不爱听,算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兰希突然说。
“啊……”外婆眨眨眼,老顽童一样撇撇嘴,“但我最后还是没说啊,你这回可不能说我噢。”
小说剧情里很多次,外婆都说她不想治了,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即使手术做了,也没有很多年的光景可以活。
兰希不愿意她说这些,朝傅衡渊下跪磕头,在最后关头央求来了外婆的医药费。但外婆最后两年的日子,他依旧在虐恋进行时,祖孙两人相伴的时间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