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柳静蘅很瘦,即便最大程度收紧双臂,还是会有一种填不满的空虚感。
“大佬……”柳静蘅轻轻开口。
“嗯,说,我听着。”
柳静蘅沉默片刻,声音很小:
“你的衬衫,有点眼熟,刚才在颁奖台上,我看到秦总也穿着一样的。领子上的饰品,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后,柳静蘅明显感受到抱着他的男人身体慢慢绷紧了。
秦渡大多时候不知道该拿柳静蘅如何是好。这个人,记性不怎么样,眼神却特别好使。
“你是不是……”柳静蘅敛了眉,欲言又止。
秦渡扣在柳静蘅后腰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么,连柳静蘅这种超长反射弧都察觉到了。
但正因为他为人迟钝,得赶紧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秦渡放开他:“你晚餐想……”
被柳静蘅打断:
“你是不是偷了秦总的衣服啊……”
秦渡的手顿住。第一次体味到何为“如鲠在喉”。
“偷了,怎样。”他大大方方承认了。
柳静蘅做贼似的环顾一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快走吧,被他发现你会很惨。”
“他是什么魔鬼么。”秦渡笑了。
柳静蘅神秘兮兮点头,拽着秦渡的耳朵踮起脚,使劲凑过去:
“撒旦都得把他纹背上。”
秦渡的脸,蒙上一层阴霾。
原来他在柳静蘅心里是这种形象。
秦渡结束这个话题,不想再谈:
“走吧,吃点东西。”
柳静蘅:“行。”
*
和大佬分别后,柳静蘅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动车。
和来时差不多,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下车时,柳静蘅原本空荡荡的背包鼓得快爆炸,里面塞满了好心乘客送他的吃食。
柳静蘅疑惑挠头。
站在出站口,包里装不下的零食,他迎着大风嚼嚼嚼。
回家就行,打个车回去带佩妮散步。可怜的孩子要憋坏了吧。
柳静蘅刚摸出手机,身后忽然传来毫无情绪的一声唤:
“柳静蘅,回头。”
柳静蘅一回头,对上一大束开得热烈的红玫瑰。
玫瑰花束上方,是程蕴青清秀雅致的面容,唇角挂着笑容。
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怎么来了。”柳静蘅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不自觉地磕巴了。
“来接你。”程蕴青将花束塞他手里,“怕你一个人,找不到回家路。”
他咬重了“一个人”。
柳静蘅默默抱着花束,良久,嚼了嚼没吞下去的饼干。
“昨天在学校,我碰到你同班同学,问起看望孤寡老人的事,你同学一头雾水。”程蕴青轻笑道。
“所以我很好奇,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方便告诉我?”
柳静蘅呡着唇,觉得程蕴青这种质问的语气很奇怪。
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去看比赛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潜意识里,偏就不想让程蕴青知道。
说不清又道不明。
见他木头一样沉默,程蕴青轻轻叹了口气,笑容重回脸上:
“抱歉,我不该质问你,你也有自己的私生活。我只是希望你出远门能告诉我一声,让我随时可以确定你的安全。”
柳静蘅点点头:“我出远门了。”
程蕴青笑出了声,抬手搔搔他的下巴:
“事后诸葛亮,就不能姓诸葛了。”
柳静蘅:“那应该叫周亮么?”
程蕴青:?
“鲁迅不姓鲁他姓周,诸葛亮不姓诸葛应该也姓周吧。”柳静蘅低头掰着手指数,“本草纲目也是周杰伦写的,姓周的都厉害。”
程蕴青静静看着他,呼吸也在一瞬停止了。
最终他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他抬手,轻抚着柳静蘅的头发,声音温柔像哄小婴儿:
“柳静蘅真聪明,你说得很对。”
柳静蘅:嘿。
程蕴青释然地松了口气,原本积郁在喉咙里的怒气随着柳静蘅一句大胆发言而消失殆尽。
当他无意间得知柳静蘅对他撒了谎,瞬时间,一团无名邪火涌上心头,他根据柳静蘅的身份证查了他的购票信息,发现他去了临市,还买了游戏比赛的门票,心中那团无名邪火直冲脑门。
既然是看比赛为什么不能直说,是约了什么他不能知道的人?
或许在他的意识里,从柳静蘅第一次说出那句对他撒娇的“坏坏”时,对方便悄然间成了他的所有物。
一回到家,程蕴青连最基本的礼貌询问都没有,直接拿过柳静蘅的背包一股脑倒出来,在一堆零食中翻出他的心脏病药和维生素,数了一圈,脸色又冷了下来。
“不是叮嘱过你要按时吃药,你一次都没吃。”
柳静蘅直言不讳:“忘了。”
程蕴青紧紧呡着唇,眉间蹙起一道沟壑。
他想和柳静蘅发火,但他舍不得。
最后这口气只能自己吞下去,也不忘监督着柳静蘅吃完药。
深夜。
程蕴青在楼下忙他的毕业论文,他被抽到盲审,论文统一提交市里查重,要求更严格。
柳静蘅也得忙他的论文,但他不会,他连电脑都没用过,只能依靠自己的右手一笔一划写出来,最后进行扫描打印。
论文导师为他制定了论文内容方向,大意从管家的历史渊源到服务内容再到转型与发展几个方面入手。
柳静蘅对着空白纸业,呆——
佩妮在门口蹲了几天,发现没用,也变老实了,趴在柳静蘅的拖鞋上耐心等待主人忙完工作陪他玩小球。
柳静蘅憋了整整四个小时,只憋出了几个字:
【管家的历史渊源】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休息下没怎么用过的脑子。
如果早点完成炮灰计划回穿原世界就好了,这份罪就能原主自己遭了。
视线一转,落在楼下。
昏黄的路灯下,黑色的庞然大物影子被斜斜拉长。
柳静蘅脸贴到窗户上,仔细观察。
明明是常见不过的车,但又不知为何让他很在意。
车里,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轻握着方向盘,视线穿过车窗落在楼上那亮着的小窗口前。
窗户上映出一团黑色的人影,瘦削分明,似乎总是很累,几乎快躺窗台上了。
秦渡轻笑一声,手肘抵在车窗上,手指不着痕迹挡住唇角的笑意。
良久,他收敛了笑容,恢复了严肃。
环伺一圈,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将车子开到了程蕴青家楼下。
秦渡行程紧凑,刚从决赛现场回来,立马洗了澡换了衣服去见了合作商。吃过饭,本打算要司机送他回家休息,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打发走司机,独自开车沿着跨海大桥转了一圈,等意识回笼,发现已经到了程蕴青家。
秦渡再次抬眼看过去,窗户上的人影变了个形状,身边还多了一团毛绒黑影,上上下下擦玻璃。
秦渡轻轻出声:
“四百万,好久不见。”
明明隔着万水千山,佩妮却像是听到了他的问候,整个狗急得团团转,嗷呜嗷呜的。
秦渡也听不见,但他知道那只小狗,在唤他。
他打开远近光灯,灯光交替着晃了一圈,在黑夜中短暂的亮起,复又如墨。
柳静蘅看呆了。直觉一直在提醒他,车里的人或许他认识。
但首先排除秦渡,再排除秦楚尧。
后车灯呈两竖排亮起,最后融入进无尽的黑夜中。
秦渡发动了车子,缓缓调转车头离开。
回家的这一路,一路红灯,动辄七八十秒,就像全世界都在阻止他离开。
等待红灯的间隙,他拿过手机打开,手指犹豫半晌,点开了柳静蘅的微信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