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晚上县城挂着的灯笼就亮了,还有许多跟他同样来这里的书生到处闲逛,他们主要是去县学看一看,这次的考试地点就设置在县学里面。
考秀才不会设置特殊的考院,一般是在县,州府的学宫就举办了,以提督学政为主要监考官。
现在的县学不准闲杂人进去,他们就在周围看看有没有吃食的地方,还有卖墨的地方。
宋长叙跟冯信鸥是第一次看见县学,宋长叙还未有什么惊讶之处,冯信鸥心中却是被震撼了,被县学扑面而来的庄严感和岁月感摄住了。
他不禁说道:“要是考中秀才后能在县学读书该多好。”
有几个书生听见冯信鸥的话笑起来,其中一位白面书生说道:“我们就是在县学读书的,这位兄台太高看县学了,我们却是觉得若是去州学,或是去太学读书才是最好的。”
另一个书生穿着华贵,他的脸上带着笑:“一山更比一山高,吾辈读书人也只有以太学为目标。”
想要进太学读书那就更难了,一个州府名额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关系户在,一般的读书人根本就进不去。
宋长叙跟冯信鸥又沿着街道走了走,金河县的繁华跟水波镇完全无法比较,一个县城,一个镇上。街道上的人看着都是走路飒爽的,冯信鸥这是第一次来金河县,他看了什么都觉得稀罕。
虽然他的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起了憧憬。作为一个从小乡村来到县城的人,他心中既复杂又激动,还有许多自卑,警惕和窘迫。
宋长叙还是怡然沉静,有他在冯信鸥身边,冯信鸥心中稍许的紧张散去了。
“宋兄,你看金河县如何?”冯信鸥问道。
宋长叙看过许多繁华景象,对金河县的感观还好。他笑着说:“看着比水波镇繁华,我们现在只是一个过路人,只需要把三日后的考试考好就成了。”
冯信鸥神色一怔,他笑着说:“宋兄说的是。”
他们再逛了一阵夜市就各自回房休息。下午睡太久了,晚上根本没有睡意。
宋长叙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里面还能听见客栈下面酒客说话的声音,他把双手垫在脑袋下,头一次生了思念。
他在想许知昼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下了。以前自己一个人睡觉已经成为常态了,现在跟许知昼在一起习惯了,突然两个人分开,宋长叙有些不适应。
宋长叙叹息一声。
“这样可不行,今后要习惯。”
.
另一边许知昼跟着宋明言去田里帮忙后回到家里,晌午跟晚上吃饭的时候,许知昼总觉得旁边少了一个人。
到了晚上盥洗后,许知昼更能体会到宋长叙走了。没人帮他干活,他一个人睡了一张大床。
等等一个人睡一张床。
太爽了。
翻来覆去都不怕滚下去。
许知昼在床上疯狂翻滚,从床头滚到床尾。
动静闹的挺大,宋明言拉着小被几给叙澄盖好,然后踌躇的说道 :“知昼,长叙走了你也不太想念他了,他考完了就回来。”
许知昼心虚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半晌宋明言那边没有动静了,许知昼松了一口气,他吹了蜡烛,抱着宋长叙的枕头睡觉。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要考试的一天。宋长叙跟冯信鸥很早就到县学去等着。
衙役先是检查了他们的牌子然后打开他们的考篮,把馒头掰开,看里面有没有夹带小抄,把五个考生单独带到一个屋子搜身,脱去衣服有没有把小抄写在大腿或者衣服上。
科举考试真严格啊。
等衙役检查完后,他点点头:“你们可以进去了。”
以前有人检查的不严谨,导致有人夹带小抄进了考场被人发现了,萧太后大怒,从县城连带到州府一块吃挂落。
那件事之后,哪怕是科举最低级的秀才,县衙跟州府都不敢放松警惕,一个个仔细着。
上有所恶,下必从之。
宋长叙进了自己的考棚等人发题。衙役见时辰到了,开始敲锣,把县学封了。
任学政点点头。
考题发下来了,周围没有一点声音。随处可见衙役们守在四个角落,提督学政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官袍坐在正中间,而宋长叙倒霉,他的考棚就在正中间。
宋长叙:“……”
反正就做。
拿到考题,宋长叙先浏览一遍题目,然后先把简单,有把握的题先做了。
看似他是第一次做考题,其实他是从题海战术过来的人,什么周考,小考,月考,模考,联考,高考,四六级考……什么他没有考过!
他的前半生被考试塞满了,每个节点都有考试。
宋长叙心中戚戚然,他提笔写题。
他的速度快,下笔几乎没有停过。任学政一边喝茶一边看底下的考生。他看见几个考生看着考题还皱着眉头,只有宋长叙下笔很快,而且看模样胸有成竹。
任学政被激起点好奇心,他又喝几口茶然后下去看。他先去其他地方转一转,最后才站在宋长叙面前。
宋长叙的速度不变,大风大浪过来的人,被提督学政盯着他也丝毫不怕。
任学政看他写的很快,偶尔看见几个题都是正确的,他点点头回到位置上。
心想看来今年还是有几个好苗子的。
考完县试,提督学政就带着人先把试卷改出来。这次考试的名次两日后颁布。
考生们有的窝在家里继续看书,有的心里焦躁,有的却还是出门玩乐。宋长叙待在客栈安安静静的看书,越到这个时候心里越是沉不住气,他也不例外。
“不能焦躁。”宋长叙警告自己。
等两日后天刚蒙蒙亮时就有书生守在县衙门口等着衙役贴榜。宋长叙跟冯信鸥来的时候已经是围了三层了,他们只能在最外层打转。
到了时辰衙役敲锣把榜贴好,顿时所有人都涌上去。第一场考试关系到他们能不能考第二场。
第一名谢风
第二名罗双
第三名程茂学
第四名宋长叙
……
冯信鸥在后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看见宋长叙的名字还有些惊喜。
“长叙,你考的挺好的。”
宋长叙陷入了沉思,他是有哪点做的不够好。但是这个名次在他意料之中,他预料自己的名次是在前十,这次是第四名。
前面的三个书生都是在县学读书的人,他们意气风发的接受来自众人的吹捧。
“谢兄,你太厉害了。”
“罗兄跟程兄也很厉害啊。”
谢风谦虚的说:“诸位这才是县试,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这一次小小的考试不算什么。”
“对了这位宋兄倒是没有听过名号?”
“不知道是哪里人士,想来也是一位俊才。”程茂学说道。
他心里还有危机感,这次他是第三名,这宋长叙紧跟在其后,没准就会超过他。虽然考上最后一名也能参加府试,但谁会嫌自己的名次高。
宋长叙跟冯信鸥回到客栈继续看书,然后参加第二场考试。
三日后第二场考试排名出来了。
第一名谢风
第二名罗双
第三名宋长叙
第四名程茂学
……
宋长叙看着自己的名次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这次他调整了写法,看来还是没有让批卷人满意,应该说不是最满意。
他现在有点懂为什么在乡试,会试的时候,许多考生知道主考官是谁后,会送礼去揣测主考官喜欢什么样的文章和喜欢什么风格。
程茂学见状苦笑一声,“这位宋兄到底是谁,怎么丝毫没见他冒头。”
谢风也好奇起来,他爽朗一笑:“怕什么,他这个名次迟早能考上秀才,到时候就知道他是谁了。”
罗双性子内敛,闻言也是好奇起来。
冯信鸥这次在危险的边缘,幸好还是上榜了,他握紧手指,心跳声还未平复下来,再一看榜上高高挂在上面的名字,他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