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沐下葬的那一日,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日子是胡烈风挑的,胡烈风说上官玥年轻的时候从来便是鲜艳活泼的,不喜凄冷。
墓碑上刻着胡烈风之妻这几个硕大的字,胡烈风一边摆置祭品,一边笑的满足道,“我和你姑姑啊,争吵了一辈子,错过了一辈子,能在人生的临终时期再度和解,也算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可很快的,胡烈风笑的声音里便带上了隐隐约约的哭腔道,“她等了我一辈子,盼了我一辈子,到底是……我……对不起她……”
印象之中胡烈风一贯都是那般恣意潇洒的,原来在丧失心爱之人的那一瞬,也会哭的如此……悲怆。
“一个不肯前,一个不肯退,你二人都是倔脾气,怎么都不肯向对方解释,”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夫子,至少在最后一瞬,你们都真正拥有了彼此。”
上官玥接过了胡烈风手中的祭品,在墓碑前悉心打点,深望了那一眼墓碑道,“你们都获得了最后的救赎。”
“那么他呢?”胡烈风觉得自己在一个女娃娃面前哭有些失态,忙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泪水,道,“你看我哭也便罢了,怎么,你确定岑渠了,今日也带了岑渠来了?”
被点到名的岑渠慢悠悠站了出来,对胡烈风做了一个揖道,“本王曾受过尊夫人的恩惠,今日尊夫人逝世,本王为报答往日之恩,特地来上一炷香。”
上官玥对胡烈风点点头,示意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胡烈风看了一眼那专门还带上一丝白绫表示尊敬死者的岑渠,到底还是没有阻止。
人死如灯灭,不过是上柱香罢了。
三人执起香,香气袅袅升起,面容都是那般肃穆,拜过三拜后,胡烈风上官玥率先cha香,轮到岑渠时,岑渠深望了一眼那墓碑,在心中闪过了和上官沐的种种。
第一次上官玥危险,是上官沐来寻他。
第二次上官玥病重,也是上官沐来寻他。
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酷,但却默默为上官玥和他之间串起了一条线,她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长者。
“永别了,”岑渠轻语道,“岑渠一定不负你的期望,好好保护好玥,不让悲剧再次重演。”
二百七十、乾木坤归来
“从此我会守在你姑姑的墓碑前,再不离开一步,丫头,从此,你的路只管你自己走了。”
世界万般事,落到最后,不过渺小如尘埃,上官玥看了一眼那面上平静,决意将自己一生用来陪伴上官沐的胡烈风,深深做了一揖。
而后,头也不回,走向,属于她的权谋之路。
这个秋季过的并不快活,除却上官沐的逝世,胡烈风的避世,最让上官玥一行人担忧的便是乾木坤,终于,在这个秋季的末尾,传来了乾木坤班师回朝的消息。
“真对不起,从此以后,便要你照顾我了。”
乾木坤抱歉的声音。
在糙原最惨烈的那场战役中,乾木坤斩杀了叛贼乾木真,但同样的,他一只腿被利箭穿透,从此,变成了一瘸一拐。
落叶簌簌,那个曾纵马高歌,嬉笑于市井街头的少年拼死从战场归来,他不留恋富贵,放弃北疆那片梦寐以求的糙原,终于,回到他心爱女子的身边。
落叶被狂风chuī起,漫天飘舞,几月已别,乾木坤拄拐,脸上满是胡渣,身上的战甲还染着鲜血,站在护城河边,对着王芯苑张开双手。
颓败的季节,重逢的喜悦,王芯苑眼中凝满了泪水,不顾一切投进了乾木坤的怀中。
“其实他可以不归的,若他不归,北疆王的这个位置便是他乾木坤的了。”岑渠轻叹一气。
乾木坤赢得那场战役后,便立即修书一封到了庆京,庆帝为表看重,专门遣了上官玥和岑渠一同来迎接乾木坤。
“他知道,这有人在等他,盼他,所以他一定会归。”
上官玥注视着护城河畔,相互依偎的乾木坤和王芯苑,嘴角扬起祝福的微笑。
岑渠回头,看向了上官玥嘴角的噙笑,他的眼神沉凝庄重,如一道沉重的光打在上官玥身上。
上官玥不敢看他如此炙热的目光,默默避开了岑渠伸来的双手,走远了些。
“从今日起,我会是你的另外一只腿,你行,我行,你坐,我坐,从此,一生不离,绝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