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着,翻着报纸,这些记者,脑子跟装了电脑似的,也不晓得他们哪来的本事,全晓得自己结婚的消息,每一家娱乐版都登得大大的,陶扬有一种被讽刺的痛楚,报纸一摔,站了起来。
“你去报社吧!我要睡个午觉。”
“陶扬!”罗若珈叫住朝卧房去的陶扬。
陶扬停下来,手插着腰,没转头。
“能心平气和些吗?”
插着腰,陶扬依然站着不动。
“我说过,我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而且,我一直没有松弛过我的角色。如果你认为我去报社不应该,那么,我可以不去。”
陶扬转过脸了,那张脸铁青、铁青,一步、一步走近罗若珈。
“本份?请你告诉我,说我陶扬是个白痴,是个低能儿,除了白痴跟低能儿外,没有人要这种本份!我是头脑简单,但你要记住,头脑简单的人在你这种本份下,也会受伤害,你知道吗?你把我玩在掌心上,向左向右随你高兴,可是你别忘了,无论什么样的男人,他的自尊也有一定的限度,他不能被践踏得太厉害!你晓不晓得?”
陶扬逼向罗若珈,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为什么编理由回台北,你知道吗?你是尽到你的本份了,而且做得非常漂亮。可是我呢?我心里明白。”陶扬胀红着脸,拍着胸口,“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只为了一口气,你嫁给我,你得意吗?洪燕湘、朱爱莲,她们败给你了,我的作用是什么?帮助你满足你在她们面前的胜利,这就是我唯一的作用!”
陶扬额头的筋,一根一根鼓着。
“我陶扬是个坏蛋,但我有一样美德是你这种高贵的小姐所没有的;我尊重别人。现在,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仍是个没结过婚的女孩,你有权_力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和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约会!”
砰的一声,陶扬带上卧房的门。
罗若珈没有去报社,她出了电梯,摩托车的轮子,像被某种怪异的力量拉着,自然的停在经常与徐克维见面的咖啡店。
她进去了,要了杯咖啡。
午后的咖啡店生意十分清淡,罗若珈没有喝咖啡,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地。
——包括和你心里面的那个男人约会——
记忆,是一件会沉淀的东西,经不起搅拌,甚而一点点摇晃,稍稍的动荡,都会弄浊它。
罗若珈绝无见徐克维的冲动,但——那腔沉淀的感情,此刻在心中盘踞得好牢,嵌陷的好深。
他有错吗?陶扬这样的男孩,他有错吗?
我现在是他的太太,他爱我,我主动嫁给他,带着一个明显的动机,但他接纳了,纵使他今天讲了那样的话,他有错吗?
咖啡早就冷了,罗若珈始终没有去动它,杯里的液体已经逐渐呈现上浅下深的色泽。
沉淀了,不是吗?
盘踞的好牢,嵌陷的好深的痛楚沉淀了,就如桌上那杯没动它的咖啡,静止的露出隐约深浅的色泽。
罗若珈站起来,付了钱,跨上摩托车。
回到大夏,带着歉意的罗若珈,竟发现陶扬脸上有更多的歉意。
陶扬领带歪斜的坐在沙发上,茶儿边有瓶去掉大半的酒,见到罗若珈进来,陶扬两只被酒薰红的眼睛,喜极的露出光采。
“小母鸡——”
罗若珈走过去,没讲话,把半瓶酒放回酒柜,酒杯拿进厨房。陶扬跟在后面,想要讲什么,几度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小母鸡——”
罗若珈把洗净的酒杯竖起放进壁橱。
“这酒很烈,以后别这么喝,会伤身体。”
讲完,罗若珈走回客厅,东一摸,西一捡,零乱的报章杂志,一下子全弄齐了。
“小母鸡——”陶扬站到罗若珈前面,“小母鸡,我能不能为我中午讲的话道歉?”
“都过去了。”罗若珈温和的望着陶扬,“你看你一身脏的,洗个澡,换件干净的衣服,我不喜欢你一副落魄的样子,好不好?”
陶扬眼中闪出孩童般、单纯的喜悦,搔着零乱的头发,高兴地咧着牙。
“十分钟。”陶扬用手比了个十,“十分钟你就会看到一个干净而有朝气的男人。”
陶扬的口哨声关进浴室了,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和走调的歌声。罗若珈站在窗前,心底涌着十分的不安宁;谎言、全是谎言,为什么?上帝,为什么?对这个单纯、善良而爱我的男人,你就不能给我一些诚恳去付给他吗?终此一生,我是不是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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