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当头,纸剪的小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像是在逛人间的花灯庙会。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听来却像是被风吹过的树叶,沙沙沙沙——
这时候才能看得清楚,纸片小人手里提着的灯笼,哪是什么寻常的灯笼。
黑不溜秋是一个个的人头,挖空了里面的脑髓,把灯点在里面。垂着的也不是什么黑色的流苏,分明是人的头发。
而另一些镂空的灯笼,是一个个白骨骷髅头。灯笼里面点着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油灯,流动的灯油都用人身体脂肪炼出来的人油。
窗外风刮树叶的声音不停,一只鸟儿不知栖息在外头哪颗树上。一声声不紧不慢,单音节的长啼显得聒噪而又不详。
像是乡下人家忌讳的,报丧鸟的啼叫。
黑鸟啼叫,血月下逛庙会一样的纸片小人却犹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窗外的风渐渐缩了下来,慢慢的听不到风刮树叶的声音,聒噪的鸟啼声却在窗外持续不停。
很久之后血月渐渐褪去血色,皎白的月轮重新挂在夜空,啼叫的黑鸟也停下了啼叫。
不过这些变化睡着的原西行和刘不著是注意不到了。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昨夜不知何时才睡去的刘不著还深陷睡梦之中,便被原西行给摇醒了。
“天亮了,快起来。”原西行一边利索的穿起外衣,一边催着刘不著快起。昨夜那件被他随意放在一旁的衣服今早已经干透了。
刚醒来的刘不著睡眼惺忪,呆呆的像是一只小兽。听到原西行的催促依言穿起了自己的外衣鞋子。
“等天大亮,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们连院子也去不了。你快些,我们拿着脸盆布巾到院里去洗漱,再把水装回来。白日里院内那口井水和晚上的不同,不能当成充饥的饭食。”
经验丰富的原西行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矮架上拿了脸盆布巾,顺道把昨天放在桌子上的茶壶也拎了起来。
听着他的话,刘不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自己现在处的这是什么龙潭虎穴还不知道呢。
走出屋子前,原西行特地问了刘不著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现在记得就得带上。
好在刘不著孑然一身,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束发的发带和他这个人便再无其他。
见他准备好了,原西行这才踏出房门去。刘不著跟在他的身后走,看他他出房门后却在门口,很是疑惑。
原西行抿着唇,闷不做声,拎着茶壶的手往房里送了送,示意刘不著往屋里看。
这往里一看,可是差点把刘不著的魂给吓飞。
明明是昨夜歇息的房间,等人一跨出房门,却成了掩映在夜幕下破败不堪的房屋废墟。
那房屋废墟里梁木碎瓦尘杂,挂着厚厚的蜘蛛网。细看之下,废墟里隆起一个个土包,未被黄土掩埋的白骨和穿插在梁木里惨白的魂帆。
刘不著不敢相信,自己昨晚睡在了这样的房间里。只要一想自己怕是中了障眼法,睡在这样的废墟里,他便头皮发麻。
连带着站在他身旁的这个人,刘不著心底的信任都开始动摇。好在原西行没让他看了多久,便抬脚“啪”的一声把房门给关了起来。
把手里的茶壶往刘不著的手里塞,原西行又开始催促起来。“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当务之急我们现在得趁太阳还没出来,去院子里洗漱。”
刘不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原西行下楼,又帮忙在院子里打水洗漱的。
等一切该做的事情做完,原西行把昨夜盛在茶壶里的水倒在碗里递给他。刘不著也只是麻木的接过,然后喝掉碗里的水。
清甜的水从嘴里经过喉管进入胃袋,空荡荡的胃像是饭食下肚一样被填满。就这样简单的一碗水,驱散了所有的饥饿。
刘不著的脸上仍然带着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不安以及提防。
原西行温润俊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仿佛已经对这个阁楼里的诡异习以为常。
两人之间的沉默,终于在刘不著默默的喝完原西行给他倒的第二碗水之后被打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但是你要试着习惯这个地方,一不留神便会丧命。”
看着刘不著的神色未变分毫,原西行继续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任何人,那你就坚定的去相信你自己。”
原西行说完,放下了碗,一个人上楼去了,空荡的一楼又只剩下刘不著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