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隙_作者:墨客不文(286)

2019-04-17 墨客不文

  贺知年:“带了。”

  苏锦好奇地抬头,眼珠子来回看着两人,突然“啊”一声尖叫起来,道:“你是……太子殿下?!”

  岑立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一直不想面对自己的身份。他身上流着融了这四个字的血,杀生罪孽如倒挂在头顶的一把剑,一辈子就这么挂着,不知何时落下。他拥有可能平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威望和‘信徒’,却也不曾有过平凡人视为平凡的快乐,不是幸福,是简单的快乐,他都不曾拥有。

  苏师听得自家哥哥这样说,睁大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

  ——

  昨夜岑立大军一走,不出半个时辰楚军便来袭营,贺知年看到王病被人带走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依照人的本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挣扎,人被带走是在一呼一吸间的事,等他反应过来掏出匕首割断绳子后,那些来去自如的轻骑兵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大火烤干了他的泪水,贺知年踉踉跄跄走着,在地上辨别马蹄印,可那串马蹄印早就被因粮草被烧光而发疯的赵军踩没了,一个印记都没留下,他徒步走着,根本没希望追上那些训练有素的轻骑兵,他不知道他们掳走王病干什么,但绝对不会是好事,不然王病为什么扔下自己独自前去。

  他太弱小了,什么都没做成。贺知年想:既没医好那人的病,也没能保护他。

  贺知年跟丢了魂魄似地走着,无视身边的大火和大叫逃窜的士兵,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也不会骑马,小时候在匈奴营帐里倒是被马骑过。

  在那些拿刀就能判定别人生死的人眼中他只是只小蚂蚁,在混乱的世道面前他连风暴中的沙粒都不算,这样的他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王病,想想,真是精神之伟大堪比螳臂当车,想法之愚蠢略胜蚍蜉撼树。

  贺知年浑浑噩噩漫无目的走着,突然被身后的马撞倒,他趴在地上扭头看着马上的人。

  马上的人正是苏锦和苏师。那日两人从马车中摔下后就昏了过去,被岑立仍在敌楼里不管,后来钻进运粮的板车立一路偷偷跟着军队来到洛阳。

  苏锦拉着缰绳控制好马,俯视贺知年,眼里有些惊讶,他在他们胡人的军营里看到梁人,还是个少年。

  苏师在苏锦身后小声道:“哥哥,你撞到人了……头流血了。”

  苏锦:“没事,这人不像士兵,怕什么。”

  苏师:“哦,你刚学会骑马,慢点好吧,撞伤士兵,太子殿下会生气的。”

  苏锦无辜地说道:“是那个人自己不躲的,我一路都专心避着人呢。”他环顾四周,说:“现在这里这么乱,太子殿下不知道在哪,我们可得告诉他这里着火了。”

  苏师“嗯”了一声,她只要哥哥去哪就跟着,其余的概不过问。

  “对了哥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大火旁一个穿着白衣的大哥哥?我远远看着那人觉得好生熟悉。”

  两人顾着自己谈话,贺知年全给听了进去,心想那个白衣人一定就是公子了。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肉体的痛感并不是很强烈,听着对方说的匈奴语,鬼使神差的没有感到害怕,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道:“我知道太子在哪,我带你们去。”

  岑立在离开西阳门的军营前就把所有计划告诉王病,主要还是请教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贺知年就在一旁,他们对贺知年根本不设防,说的都是梁语。

  算算时间,上东门应该已经破了吧,贺知年想。

  ——

  岑立带着贺知年和双生子来到茶馆,王病已经醒过来了,司马氏父子一个按着手一个按着脚,把王病按在榻上,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岑立跑上去狠狠推开司马烨,那架势就像乞丐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被别人抢了一样。

  岑立把王病上半身圈在怀中,厉声道:“滚开,不准碰他!”

  苏锦和苏师都被吓了一跳。

  奇怪的是,刚刚在榻上拼死挣扎的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累了没有力气了,他半张脸埋在岑立胸口,脸上一派祥和安然。

  贺知年见怪不怪了,他跟在岑立身后,从怀里掏出无欢,迅速给王病喂了过去,看到那道青紫的勒痕,胸口好像被一把钝刀一寸寸剖开再揉扁挤压,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蔡吉一直盯着贺知年。

  王病把最后一点无欢咽了下去,浑身剧烈抖了起来,咬着牙从齿缝里逼出破碎的语言:“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