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棍儿配破碗儿_作者:枉松(141)

  说了这许久,凌昆气力不支,艰难地喘了口气。风六郎松开他的衣襟,将他放回床上。

  “县令说了什么?”风六郎轻轻地问道。

  “咳咳,咳。”凌昆难受地咳了几声,风六郎终究是不忍心,出去又给他倒了一碗水回来,凌昆“咕咚咕咚”地喝完,继续说道:“当时,不知师爷和县令说了什么,县令突然大声说道,‘给他们那些已经算是本官开恩,否则早就叫上头一举剿了他们,还敢跟本官讨价还价!有了这一遭,足够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山上待上两年了,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趁早别打本官的主意!’”

  凌昆学着当时所听到的对话,此时,风六郎基本已经相信了凌昆,因着之前见过那县令几次,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与凌昆所学的并无二致。

  蜡黄的脸在此刻变成了惨白,风六郎是个商人,商人都是聪明的,所以凌昆说到这儿,风六郎已经将事大致整明白了,他联想起镇子遭匪后衙门的态度,以及驻扎了几天就收拾离开了的剿匪军,一切都显得那么敷衍。原还疑是横降人祸,到头来竟是官匪勾结。

  “他们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风六郎颤抖地自语着。

  “钱呗!还能为了什么?官匪相互勾结,抢去的二八分成,到时候再向朝廷请求支援,钱!人!这不都有了?”凌昆恶狠狠地说道,“我当时听见后,心知不妙,就想还是先离开那里为好,谁知慌中出错,一脚碰翻了旁边的木桶……后来,他们给我安了个通匪的罪名,把我押进牢中,只等过几天推到街上斩首示众,好在我是习武之人,憋了口气,寻了机会就逃了出来……”

  风六郎双目无神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将凌昆的话听进去几分,想到了惨死的老丈人和郁郁自戕的夫人,胸口一热,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手上的青筋暴起,抓了床帐又松开,忽然,只见他踉跄地站起身,扭头就往外跑去。

  “喂!”凌昆急了,“去哪儿!你回来!”

  说是跑,无非是显得比较着急罢了,风六郎撞翻了屋中的一干东西,到头来还是被个破盆绊倒在地上,饶是这样,嘴上还有能耐,只听他怒吼道:“我要去,我要去杀了那些畜生!”

  风六郎撑起身子,方才那一跤摔得太猛,只见他在地上平白地跟自己较着劲,最后还是没能爬得起来。

  凌昆见他如此,好歹松了口气,笑骂道:“您可算了吧,就您这身板儿,还没进门就得被人‘就地正法’。”

  “那又怎样?就算血溅衙门口,好歹让百姓都知道知道,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坐在里面!难不成,我知道了这事儿,竟还能装作不知吗?那我如何对得起夫人?如何对得起惨死的百姓?!”说到激动处,风六郎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尊夫人倒也罢了,百姓为何用六爷去对得起?‘父母官’尚且食子,您这是操得哪份儿忧国忧民的心?”凌昆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被打得血肉模糊,说起话来却比风六郎有劲的多,在下劝您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您要是真的血溅衙门口,县令立马给您脑门上贴个通匪的罪名,那可真是死也不瞑目了。”

  凌昆这话说得太明白,语气虽戏谑,却让风六郎直接痛哭出声:“那该当如何?该当如何!”消瘦的小身板在贴在地上,让人看着分外凄凉。

  “你想报仇?”凌昆突然低下声,像是蛊惑一般地说道。

  “家破人亡,如何不想?”风六郎转过头,他从凌昆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希望,忙道:“你有办法?”

  “有。”凌昆点点头,“那日若不是我慌了神,加上从心底里觉得未必会有事,所以松了警惕,否则他们也未必能将我擒住,若六爷助我养好伤,在我回去报仇时便顺便帮六爷一块报了,如何?”

  风六郎愣愣地听他说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凌昆的话说得有些怪异,风六郎皱起眉头,看向凌昆,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个意思不大对味儿啊?合着若是他们没有发现你或者县令不杀你反而收买了你,你就跟着同流合污了呗?”

  “是这个意思。”凌昆想了想,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风六郎气急,几乎是想一指头戳死他,想着,便要这么做,于是如同方才满地找布的那一幕又出现了,不同的是,这次风六郎想找的是能直接把人戳死的棍子。

  “喂喂喂,六爷?六爷!”凌昆看得明白,顿时急了,“您先别管我是怎么想的,您到底想不想报仇吧?既然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又何必想是因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