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人中有气得牙痒,恨不得冲出去拼命的,也有冷哼一声,视若无睹的。沈家的三兄弟担忧地看向沈穆,沈穆叹息良久,摇了摇头。沈瑜的指甲深深扎进肉里。
之后赶来的士卒匆匆带走了那些人,也带走了那家的青壮。这是赞元第一次看到叛军,他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可是他们一行人怕暴露位置,一声不敢吭。沈和小声地说:“他们被带去北边,要上战场……也有可能是打自己人,恐怕还不如死在家里。”
那天晚上他们加紧离开,还没起程就听见刺破夜空的哭声,猎户匆匆出去探信,回来后叹息着说,那家的妻儿老小一同投井了。
赞元头一次看到沈瑜露出那样的表情,愤怒让他的五官都生动起来,那鲜活是有感染力的,他自己心里也有一团火,熊熊烧了起来。
沈瑜的脸上怒火只持续了片刻,便渐渐淡去,又恢复成那个温吞和善的小大人,然而他心里清楚,他目睹的这一切,和三叔、农人的抱怨,祖父教导的圣人之言一样被铭记心中,片刻不忘。
沈瑜他们的存粮也不多了,主要留给出去打猎、干活的壮年,小孩和老人分得的食物都所剩无几,何况赞元的人头算在沈家,早看他不顺眼的沈家三郎沈泰,与其他庄汉猎户,更不肯拿正眼瞧他。读懂那种视线含义后,赞元更会有意识地少吃两口了。
最难忍的还是夜深人静休息的时候,只有自己能听到肠腹的哀鸣。
赞元翻了个身,还是饿的睡不着,但他轻手轻脚,怕吵醒了沈瑜。身边却突然传来轻轻一声:“饿吗?”
“饿。”
赞元已经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了,饥饿比任何东西都能让人成熟。
“我也没吃的了。”沈瑜想了会,才想到个办法,“这屋子附近有泉水,我陪你去吧,肚子装满了水,就不饿了。”
赞元头一次听说这样的道理,听起来却又挑不出毛病。于是他们两个一起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月亮已经挪到西边的天空了,大地被银辉笼罩,多了些遮蔽残酷的浪漫。一条泉水从山上流淌,经过屋前,流向远方。银亮亮,格外醒目。
“快一点,我们赶紧回去。”沈瑜警惕性高,站在一边放哨。
赞元三两步扑到山涧边,半个脑袋浸在清凉的山泉里,喝得痛痛快快。
“赞元,好了没?”沈瑜远远叫他,赞元却一动不动。沈瑜慌了神,又左望右看,确定没人,一个箭步冲过去,“赞元?”
赞元这才猛然抬起身,一捧水尽数洒在了沈瑜的脸上。
第5章 第 5 章
“你,你真是乱来!”
沈瑜被袭击得猝不及防,扭头也来不及,脸和头发都被一捧水浇得透湿。不过这泉水清凉,一解暑热。他一抬头,赞元正洋洋得意看着他,沈瑜轻哂,“你等着!”
他把束腰的绳子解开,衣衫一脱,放在石头上,只穿着里衣,往水边跑过去,利索地怀里兜了一兜水,往赞元身上甩。
“你干嘛!”赞元已经做好防备往一边躲了,还是经不住对方动作快,衣衫也湿了。
赞元气急败坏,衣服都懒得脱,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你通水性?”沈瑜原是站在河里看他,见状也有几分惊讶。赞元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小郎君,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切,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本事!”赞元话音刚落,已经两臂抡起,狠狠拍击水面,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沈瑜立刻反击回去,两人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声夹在白色的水花中,也变得湿淋淋的。
两人闹腾了半天,彼此的衣物、头发都湿的彻底,干脆脱衣服下河洗了个澡。
别说赞元从没有过这种和同龄人嬉闹、下河洗澡的体验,连沈瑜都是头一次这么不顾身份的疯闹,两人赤/身/裸/体泡在河里,看着彼此,感觉都有些新奇,又有些莫名的害羞。
干净的水总是稀缺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这样洗了个痛快。两人从河里爬上来时,都有些依依不舍。夏天的夜晚暖和,风都是温热的,衣服很快就干了。沈瑜穿衣服时有点后悔,左顾右盼,再三叹道:“不该跟你疯的,快穿好衣服回去,别让人看到了。”
赞元只是兴奋:“我刚刚上来前喝了好多水,这下果然不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