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_作者:岳千月(232)

  ……

  那天,得了云孤雁的答复之后,云长流终于开始喝药。

  虽然他咽下那混了人血的药时,又愧疚又恶心,恨不得吐出来。

  但他不敢,阿苦都那么说了……他怕自己多浪费一口药,就会害得小药人下回多流不知多少血。

  云长流精神状态这样差,长生阁里的仆人全不敢惹他,少主索性把人都往外赶,自己亲自照顾阿苦。

  阿苦取血的伤在手腕,割的极深,云长流看一次疼一次,说什么也不让他动手。这几天的膳食药汤都是少主亲手给人喂到嘴边儿的。

  阿苦还笑话他,说伤口明明在左手腕,右手的伤早就好了,云长流却坚持如此。

  也是在这时候,云长流才第一次知道了这个漂亮的青衣孩子的名字。

  阿苦,良药苦口的苦。

  ……云长流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他只觉得难受。

  过了大约八九日,阿苦身子总算缓过来些,不至于那样虚弱。手腕的伤口也愈合。

  云长流依照约定亲自送他回了那片桃林。

  然而自那日之后,云长流却再也没有主动去过阿苦的那间木屋。

  虽然阿苦始终都说不怪他,可出了那样的事,云长流实在不敢再去找阿苦。

  他过不去心里头这个坎儿,生怕哪天就会从那个青衣孩子望过来的目光里找到一丝半点的厌恶。

  一想到他曾经那样殷勤地给人送糖,少主心里就更加痛苦——那些糖,本是父亲送来给他喝药的,那喝的却是融了阿苦的血的药;而他偷偷省下来去送给阿苦,本想叫他喝药时能尝一点甜,却不知那孩子喝的药正是给他养血的药……

  云长流没脸再去找人,可心里却又怎么也放不下,每天惯例的饮药如今和上刑一样。本就沉默的孩子,三两天下来眼见着愈加地阴郁起来。

  这就导致,温环把小小的温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少主恹恹地正眼都没看人家一眼。这最后还是看在环叔的面子上才勉强开口道了句:

  “……我不喜人贴身,你不要跟我太紧。”

  一直憧憬着父亲与教主之间的默契,并由此一直默默期盼着与自己的主子见面的小温枫,还以为自己第一眼就成功遭了少主嫌弃,当时脸都给吓白了。

  ……据多年后温近侍回忆,作为一个贴身近侍,主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不喜人贴身”这等事,真真的是不堪回首。

  可以这么说,那一刻简直是他的噩梦。

  许是为了强行把云长流从这种低沉的情绪中拽出来,几日后他便被云孤雁要求开始正式修习武功。第一日就跟着教导丹景婵娟兄妹的武师,只当先习惯一下。

  教主发话了,自然无人敢不从。

  次日的校场上,云长流罕见地穿了件紧身窄袖的白袍,束了乌发,上前见过传授武功的师傅。

  而在他身后,略显惶恐地试探着怎样才算“不跟太紧”的清秀小少年,正是初着上白色近侍衣衫的温枫。

  与淡漠一如往日的长流少主相比,这位武师却明显紧张得很。

  他自然认识这位被教主捧在心肝儿上当宝的病弱少主,听说是从小就没怎么出过屋的,更是从来没学过刀剑招式……今儿也不知道教主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让这位金贵少主上了演武场!

  万一磕着碰着的受了伤,他可不得掉脑袋啊?

  这武师惶惶不已,那边一对小兄妹却兴奋至极。

  小少爷云丹景锦衣袍玉革带,神采奕奕,眉角已经隐隐露出些天生不服输的骄矜来。

  云丹景的相貌很随他父亲,从还很稚嫩的五官中已经能看出未来的俊朗。他正式习武已有一年多,早就挑了把顺手的木剑,冲云长流比划了一下,小大人似的道:“放心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而云婵娟还没开始练武,她是跑来凑热闹的,从云长流一进了演武场就开始哇哇叫着瞎起哄。一会儿叫“长流哥哥”、一会儿叫“丹景哥哥”,也不知她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和这对兄妹一比,更显得这位少主实在是太沉静。

  云长流微微皱眉,转向授课的武师道:“当真要我同丹景比试?”

  他觉得不妥,很不妥。丹景还那么小,和他对剑……这不成了他欺负弟弟么?

  那武师还以为云长流害怕,忙低头道:“与丹景少爷一同习武是教主的意思,少主且放宽心,属下必会护少主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