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眠忽然凑到处州土地耳边道:“若事成了,我就来庙里当庙祝,陪你一辈子。”
“……”处州土地什么也没说,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了程眠。
一枚雕成了梧桐叶状的玉佩,其叶极薄,叶齿微黄,主脉末端打了孔,锦绳从中穿过打了两个结将它固定住。
“这……”程眠拎着穗绳,对着阳光转悠了两周,精细的线条在他脸上掩映。
“小玩意儿罢了,不嫌弃就收下吧。”
程眠笑了一下,将玉佩系上。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不然这山间野林的,怕是要撞上不少东西呢。”
程眠猛得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原因。
唉,想到这个就头疼。
他低眉垂目,扇柄一下下地敲打着手心,“吴兄有办法能让我不看见这些东西吗?”
处州土地神色淡漠,“你能看见就是你的缘分,不用想着去逃避。”
程眠的视线描过他的脸,“也是,要是看不见他们了,说不定也就见不到你了。”
程眠忽然伸手抓住吴叶的手,将折扇放到他手上,“此次科举过后,我会再来的。”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招呼了小厮就走了。
处州土地暂且收回折子,将折扇展开。
扇的一面画了幅山水画,仔细看能看见上面有座小屋,屋前站了两个人,一个人画了脸,另一个人没画脸。
反面题了首诗,诗云:“众生言尔若宸宁,书卷万千犹不及。大殿金像拥众望,山间梧叶落空庭。”
落款是“太始十四年金素,程空庭书”。程眠十八岁的时候写的,也就是说这把折扇已经用了五年了。
山间梧叶落空庭……
处州土地“啪”地收起折扇,揣进袖子。
他取出折子翻了翻,方才错过了好几个祈福的人,现下他们人都走了,虽然他可以下山去追,但其实少了那几个人也无甚大碍,处州土地便继续杵在那儿为后来的人赐福。
日薄西山,最后一位需要赐福的人终于离开了。
处州土地收好东西,走到前院的梧桐树下,走到梧桐树两步之外的瞬间,眼前化作卧房之景。
五百年前,此地梧桐数十,一日,有山人得看见五彩神鸟歇于此树,又几日,天降惊雷,泥石奔流,树木横飞,唯此树立而不倒,山人以为有神护者,置贡品而拜,久之化一土地神。
室内桌椅床榻齐全,处州土地在桌案前坐下,再次打开折子,翻到程眠那页,对着他异于常人的生平看了再看,最后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司命星君给的命折应该不会出问题。
处州土地将折子放到一边,起身到榻上靠了一会儿,心中思索着自己这么做,应该是符合折子的指示了。
处西山下有座宅子,装潢简单大方,是程家老宅,程徐父子归家拜神的几天便歇在此处。
今天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家酒肆,程眠想着今天高兴值得喝一壶庆祝一下,就坐下要了壶酒,结果一喝就忘记了时间,回到老宅就已经酉时六刻了,程眠头晕得很,被小厮拖回卧房。
小厮一路叨叨,让程眠几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女扮男装来的。
程眠在床没躺多久就被摇醒,灌了碗醒酒汤之后又睡了两个时辰,方才刚醒用了点东西。
程眠挥退了欲上前为他更衣的侍女,自己褪下了衣服挂到架子上。
侍女退出去前点的熏香幽幽地散开,让他想起了他的土地神身上那阵淡淡的清香。
今日匆匆上山未曾料到真能见到他,改日沐浴斋戒后,在山上拜会他。
然而没等程少爷洗好澡,小厮便敲敲门说:“少爷,陆先生来了。”
程眠暗道不好。
程徐有两个门客,陆先生便是其中之一,因着一身好功夫,经常被外派出去。近几日他爹闲到有空招呼各家外出垂钓,陆先生出现在此,必是他爹发现他跑出来了。
程眠匆匆出浴,擦干身子穿衣出门。
陆先生在大堂坐了半柱香的时间,程眠才匆匆赶到。
程眠尚未跨入堂内,便笑嘻嘻地道:“陆叔来啦,快叫人备厢房。”
“你那小厮已经知会过了,”陆先生摆摆手,“空庭啊,你可把你爹给气死了。”
程眠在他对面坐下,“唉,陆叔,你跟我爹说我是来处西山庙祈福的,他保管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