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隔扇合上后,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被打开。
清次在门外行了个礼,就听到秀家叫他。
“你进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走到距离秀家大约有一间的地方停下。
“再过来一点。”
清次一愣,于是又走近了一些。
虽然刚才饮了几杯酒,但是秀家并没有一点醉意,清次更是非常清醒的。
他们有足够的理智来进行交谈,可是却和往常一样僵持了很久。
原本以为这几天把独处当作公务来看待已经比较不那么拘束了,可是一旦从日常中去掉那一层关系,就又立刻变得无话可说。
清次不知道这个时候秀家把他叫到这里来究竟要说什么,关于风来寺和刺客的事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如果说是私事的话……
他在心里苦笑,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可以聊的呢?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
秀家端坐在被褥的另一边,眼睛望着清次。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但却一直都没有离开清次的脸。
“你对若鹤,是付出了真情的么?”
清次怔住,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秀家郑重其事,问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啊……”他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是有还是没有?哪一个?”
清次笑了起来,反问道:“那你呢?有没有?”
秀家好像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两人沉默不语,彼此看着对方。
他们谈论着一个女人,但又完全避开这个女人,只是互相试探着,要找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
以往也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不断地勾心斗角,企图先撬开对方的心门,但是每一次都是没有结果的。
也许这样继续下去,永远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了。
秀家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用一种令人奇异的冷静语气,一字一字像是要雕刻上去似的说:“那一天,在舞风的竹之间,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此清晰稳定的一句话,却像是电闪雷鸣的雨夜忽然而至的一道闪电一样,迅速而激烈地窜过清次的心头,令他一瞬间感到心跳加快,热血上涌。
这么直接的问话,简直不像是从秀家口中问出来的,但是问话的人却好像生怕他错过了重点,又追问了一句:“究竟是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应该是被派来杀我的吧,为什么却没有动手?”
清次久久地凝视着他,他虽然想开口,却感到喉咙一阵干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内心和脑海中反复回响,余音阵阵令人头痛不已。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那么现在,就请你当着我的面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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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卯月:四月。
第四十话?羽化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那么现在,就请你当着我的面告诉我。”
有种难以形容的美。
清次望着他,美并不是用来形容人的,所谓的美,在现在这个时候看起来,那是通过薄薄的纸隔扇透进来的月光,在地面上划出一小块一小块发亮的方格,还有静坐的影子,角落里摇曳不定的烛光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境界。
他没有说话。
虽然秀家一直在等着他开口,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任何语言都会破坏了这种让人无法动弹的美。
清次好像是用尽了全力地站起来,他走过去缩短彼此的距离,用一种仿佛在舞台上表演的役者那样一丝不苟的,坚定的,不容有错的脚步走过去,在秀家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慢慢弯下腰,让自己跪他的身前,伸出双手抱紧了他的肩膀。
就算下一刻会被斩杀也没关系,他认输了。
即使被一把推开也无所谓,自己的心意已经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他了。
这是从来都没有对女人用过的方法,是找不到任何足以付出真心的人能够施加的手段。
其实早在秀家发现他的身份时就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杀了他,但是他们深陷在那种互相要让对方屈服的游戏之中,谁也没有发现那样做的后果其实是适得其反地让时间磨平了甲胄上的倒刺和棱角,让他们能够更接近对方,近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秀家的身体任由他那样拥抱着,没有推开没有拒绝,没有厌恶也没有发怒,只是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问道:“这就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