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遮天教在有外难的情况下发生了内患——魔教教主最小的徒弟独孤连同其他几位长老一同篡了位。遮天教坐落在山上,教徒死守着山道。在教主逃脱之后独孤迅速赶往了山道,他一手握着自己的细刀,一手从教徒腰间抽出了软刀。
来的正道人士武功参差不齐,他们唯一有的优势便是人多,可他们在独孤的两把刀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在那之后湛青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少年或许比原来的那个魔头还要癫狂一些,他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求饶的人。
独孤成名于此,湛青盟避了许久的风头,在后不久他们好像渐渐淡忘了当时的惨况,开始在江湖众人中侃侃而谈,谈得最多的反而是独孤篡位一事,评价用得最多的词汇便是“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两词。
期中四年,正不胜邪。
而今圣人在世二十三年,大道现世第十一年——圣人不知归隐何处,而大道迟晚出山入世,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要改变如今的局面。
迟晚对“朱河半岳门”一事并不知情,他甚至不知道湛青盟是因为什么而崛起,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他需要救世。
但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要怎样救世,方儒生也没有告诉他。
因此面前的人说他只是恰巧路过这儿,迟晚虽然疑惑,却并没有质疑。
“我与你师父,原是相识。”
“实不相瞒,我名京郎。”
京郎温和一笑,他像一位极有涵养的君子,缓慢啜饮着面前的雀舌茶,一垂眼一抬眸,仿若有春风栖在他眼底,催生了一春柔和的暖阳。他等着迟晚从愕然中回神。
迟晚在错愕间企图辨别他所言真假,只是京郎太过于坦荡,与他在茶楼中听闻的魔头形象判若两人,他无从分辨真假。
遮天教京郎,魔教独孤——教是同一个教。
“我没有想到你会救下独孤,所以听闻你在之后我忍不住想来拜访你。”他忽而右手翻转,暗红色的柬帖突兀就被他拿捏在了手中。他微微一笑,把柬帖放置在了桌上,由食指将它推送在了迟晚面前。“这是拜帖。”
贴上的字是鲜少有人练的小篆,迟晚小时候临摹过两回,临摹完之后就练起了普遍的隶书,此后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字体。
京郎的小篆写得颇有孤云出岫之意。
迟晚接下拜帖,却也不揣在怀中,而是贴在了桌角:“有言直说。”
京郎反而不笑了:“客请主人饮茶,主人不饮下这一杯?”
“不必了。”迟晚起身,将拜帖还给了京郎。“你我道不同,无需多说。”
他转身上楼,京郎不留他,他独自一人在客堂中坐了许久,直至他茶壶中的茶剩了最后一盏。他开口唤来伙计:“烦请小哥帮忙跑一趟,将这盏茶赠予他。”
然后他携着他的茶壶出门,低吟起古词:“……山上朝来云出岫,随风一去未曾回。次第前村行雨了,合归来。”
迟晚在房内听得一清二楚,他未有迟疑打开了门,站在阑槛前见得京郎大步出门。他的脚步不是太稳,左脚重,右脚轻。他穿着青衣,衣上不着绣纹,身上不配玉器。迟晚微妙地想,不知他与湛青盟中匾额上的那个青字,哪个更接近于青天。
身后有人接近了他,他知晓那是独孤,因此未做半点反应。独孤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后悔没有与他多说上两句话?”
伙计端着茶盏刚走到迟晚边上就被独孤抬手打翻了茶盏,他瞥了一眼伙计,半搂半抱地将迟晚带回了房中,转而用脚勾上了门。
“你想知道他怎么认识方儒生的?”他仍然覆着迟晚的眼睛,另一只手却灵活地解开了迟晚的发冠,迟晚整日束着冠,他觉得迟晚不适合束冠,因此他想解开这个发冠许久了——或许是还有一个缘由是因为他尚未及冠,而在他的认知中迟晚才更像那个未及冠的少年。“他不说给你听,我来告诉你。”
迟晚被他的这段往事勾起了兴致,也就懒得追究独孤这不合礼节的举止——
圣人在世第七年,迟晚未成大道,年仅十岁,因病居山中,未随方儒生在繁华城中行医。
正是桃浪多雨时,春雨恰似摸不着的流光,说去就去,绝不逗留。
城口的老桃树在春雨中跌落了许多桃花,春雨过后繁冗的枝桠也无法遮挡住它的老迈残像,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它,而是它树下倚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