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作者:北不静(79)

2018-01-02 北不静

  燕燕把弯刀一甩,拎起吉祥物就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数落,“什么叫白眼狼?你跟你大哥就是!”

  郭单皮见人走光了,才从袖中掏出书信,“殿下。”

  谢怀接过,仔细查看了封口的火漆完好,这才打开。

  郭单皮习以为常,谢怀一向是谁都不信。他有时候会想,谢怀没准有一天会多疑到自己指认自己写的信是逆党伪造。

  信是炭笔写就,字迹四仰八叉。谢怀看完一遍,捏起一粒丸药塞进嘴里,不嫌苦似的嚼碎了才咽,一边又看了一遍。

  一溜黄豆大的小药丸就像下酒的五香花生米,几乎被他吃光了,巴掌大的纸片也被他看了千八百回,谢怀终于把信纸凑近烛火。烛火一跳,一缕火光腾地冲了起来。

  青烟随风飘起,谢怀那双生得格外勾人也格外看不透的眼睛沉在丝丝缕缕的烟气里,云遮雾罩,密雨环住青山。

  谢怀想不明白事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情,心里一套九曲十八弯的盘算,嘴上还八成要打个岔。

  寂静的帐篷里静可闻针,能听到外面将士们走来走去,铠甲磨蹭,发出金属皮革的声响。也能听到谢鸾在跑来跑去,指挥各位叔叔伯伯开火煮饭。小少年还未到变声期,嗓音清亮透彻,就像刺破混沌黄梅天的细雨。

  郭单皮走了一会神,突然听到谢怀心不在焉地轻声问道:“尉都的那个摄政王,真的是蛇眼吗?”

  第39章 九回肠

  ———九回肠———

  在陇州军地牢看门的小兵今天格外心神不宁,一会一趟地往外面跑,看一眼热闹,再回来守着。

  不能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抓奸细的事在陇州军来说还是闻所未闻。

  北济人无数次像鬣狗玩弄不甚美味的野兔一样,捉住了驻扎九回岭的兵士,将活人挂在岭上烽火台边,既轻蔑,又残暴,听来都令人牙酸。

  等到换防的将士到了九回岭,往往那些同袍已经冻成了不瞑目的冰柱子。

  这次破天荒地捉到了奸细,奸细还对罪行供认不讳,那陇州军对待奸细,自然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唾弃。

  依照李存年的意思,对北济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副校尉亲自押送马沙上九回岭行刑,上百将士若即若离地围观他们出发,阴沉天色下涌动着一片嗡嗡的不安议论声,间杂着几句唾骂。

  小兵偷偷摸摸地溜上去,刚看了一眼,迎头就碰上了挎着长剑大步往外走的李昙。

  李昙一脸焦躁,路过的时候顺手一拳捶了他的肚子,“乱跑什么,看门去!”

  霸王花今天显然脾气不小,小兵“哦”了一声,抽身往回跑,被走出去又绕回来的李昙揪住了后领。

  李公子今天奇了,低调严肃不显摆,连鹰扬卫的制服都没穿。可惜一张脸长得实在是比较打眼,在茫茫糙老爷们中一个异军突起的小白脸,小兵捂着眼都认了出来,疑惑道:“李公子?”

  李昙低声问:“宿羽和三儿呢?”

  小兵回忆了一下,“……他俩?睡觉呢啊。”

  李昙把心放回肚子里,手一松推他下去,“回去吧。我出去一趟,你把人给我看好了。”

  他大踏步地上马离开,留下小兵蹲在原地发呆。

  过了一会,小兵才抬脚重新走下地牢,倒了两碗水,端着水溜达过了一段路,把一碗水放在了关押三伦的木门外。

  三伦盖着一床破被子,睡得很熟,并没有察觉。

  小兵直起腰来,又转过两个弯,走道尽头处就是宿羽的牢房。

  牢房里一片漆黑空荡,似乎不太对劲。不过地牢里光线阴暗,小兵一时没看清,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呆住了。

  直到洞开的牢门发出“吱呀”一声牙酸的摩擦声,他手里的水碗才“砰”地落下,碎瓷片随之散了一地。

  风沙冰雪粒子扑面,李昙纵马穿过雪原,远远地看见了流民村上空升起的细白炊烟。

  到了流民村,九回岭就不远了。刘副校尉没走多久,他应该还来得及求个情——至少给个痛快,别把马沙像什么东西一样挂在城头上。

  他说宿羽时是一套一套,其实自己也内心发虚,想来想去都觉得这种裁定有些草率。但李存年军令如山,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敢违逆,只敢做点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