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_作者:玻璃心碎一地(36)

2017-11-25 玻璃心碎一地

  贺锦在楼阁里发愣,就这么过了三五天;后来还是樊师姐的相好看不过眼,送饭食的时候提点他一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人ròu眼啊、能看上古下今、人心皮ròu么?有些事儿,总得往细里想想,莫要辜负你师姐一番好心。”

  贺锦听出话里有话,傻乎乎地看着热腾的饭菜好一会,才慢慢吃了浮山下山后第一顿饱饭。自那日之后,贺锦似乎来劲些,弄了扫帚和抹布,自上而下地把阁楼收拾细致。

  这一打扫,竟翻出不少尘封的宝贝。

  将仙这人自负,说一不二,xing子有时候横起来真能气死个人。偏偏年轻时jiāo友不少,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瞧见对方什么宝贝,自个稀罕的就与好友打赌,赢了还好,输了就冷冷一笑,把对方笑得毛骨悚然。后来年纪上去了,也稍有收敛;可惜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多是人迁就他的时候,要他低三下四一回,难咯。

  翻翻弄弄好几日,满地都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宝贝,虽占地儿,但将仙舍不得丢,便一直这么放着。

  贺锦还寻到关婆子以前一时兴起掏给他的手札。

  当年让樊师姐看贼似得盯着,他便把其中一些章节读得烂透。那日就是凭着脑子那段滚瓜烂熟的婆娑果秘方,想让将仙服软罢了。

  那手札随手放在一木架子上,看上去似是当年被他随手放置。贺锦拍拍上头的尘,翻了几页。霍地想起当日那段模糊的小字,他便随地坐下,把手札翻开细读。

  书中多为养虫的要诀,其中不乏养生蛊的秘方子。

  养生蛊起先并不是这名儿,关婆子年少时一嘴风花雪月,哪能起这破名字。若不是将仙收养贺锦,发现这娃儿已经损了身体,向关婆子讨了这蛊虫给贺锦养身,后来也懒得去记那些文绉绉的名儿,随口就把蛊虫唤作养身蛊了。

  贺锦翻了好半天,终于在书中翻出偏偏角角的那几行蝇头小字。

  上头写的是蛊虫的习xing,还有养虫需留心之处。

  末了,才是一句:母蛊虽为大补,须以死令子蛊化母,此为养身蛊也。

  贺锦怔住,把一行字放在嘴边咬来嚼去,没来由一阵心慌。他扒拉着后头数十页,终是在末尾处寻到关婆子独留的两三行字。

  养身一蛊、自为慈母双虫。子蛊可易其主、母蛊不可为之。

  今闻道将仙已种母蛊,受子蛊牵累。因其牵一发而动全身,望阿锦珍之重之。

  眼看入夜了,樊师姐没见贺锦自楼阁出来,便过去寻人。

  自dòng开的大门看进去,秋夜里的阁楼里已经yīnyīn暗暗的,贺锦就这么坐在地上,待樊师姐喊了两三声才回过神。

  他抬手擦擦鼻子,沙哑地朝樊师姐说:“来了来了。”

  樊师姐了然于心,就道:“关婆婆给你留的手札,可是看仔细了。”

  贺锦这才回头问:“母蛊死了、人会怎样?”

  樊师姐说:“你自个驱蛊易主就这么死去活来,若要蛊虫死,还能怎样。”

  贺锦哑然。

  “这人世间呐、多得是事儿求不来。”樊师姐转身要走未走,“若再身在福中不知福,师姐可饶不得你。”

  樊师姐走了几步,自家相好正站在不远处,笑得特贼,说:“我家明兰可是在吃阿锦的醋?”

  樊师姐挤兑他:“即便人心都是长偏的,疼不疼自个,心里都清楚。说起来、师傅宠我时,你还不知道在那个嘎啦里头呢。”

  对方失笑,只得摇着头跟在樊师姐身后离开。

  楼阁里,贺锦自然也听了这番话。他昂头就倒在地上,看着幽暗的屋顶,思绪慢慢跟着夜色氤氲在寂静中,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爬起身来。

  他出门去,看着大街小巷万家灯火,点点萤火阑珊,真有归家之感。

  贺锦忽然深感后悔。

  当日他不回了俞聪那句气话的。

  俞聪与其他几人不同。贺锦起先担心他年少不更事,不过一时糊涂,自然不能什么都顺着。后来日子就这么过着,也没觉什么。

  可这东西只要往深里撬,从俞聪到祝一东,由唐历到程子澜,就是个事儿了。

  他们终究、不是岛上的人。

  樊师姐等了许久,也没见贺锦过来,便让相好再提着食盒过去——总不能把人饿着了。

  相好没在阁楼找到贺锦,倒让樊师姐在酒窖子里头把人提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