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感激地问。
“我叫伊莱娜。”
“我的那些同伴……”他突然睁大眼睛,“他们怎么样了?”
伊莱娜的脸暗淡下来,“我们聚会的兄弟姐妹有三十个左右不见了,大部分是禁卫队的兄弟。他们不是被抓走,就是永远留在地下,和那些先死者在一起了。一切来得太快了。”
“都是我的错。”这时马克西米努斯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悦耳嗓音。他向房门望去,那个他一直呼唤、企盼了很久的身影,就站在在那里——罗马禁卫队队长塞巴斯蒂安。
一夜没见,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昏暗的烛光把他忧郁的侧影投在门框上。他仿佛是经过了很久的奔劳似的,垂着头,浑身都是尘土。马克西米努斯从没有看见过这么颓丧的塞巴斯蒂安。
“戴克里宪派出一千军队到各个地下墓xué逮捕基督徒,要是我一直呆在在禁卫队里就会知道这件事,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的胸膛深处传来了深深的叹息,“都是我的错。”
伊莱娜裹紧了头巾,长吁一声。
“塞巴斯蒂安,不要这样谴责你自己……”马克西米努斯有点惊慌失措地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没有任何责任的。”
“不,有的。”塞巴斯蒂安抬起头,“而且我还有责任,把他们营救出来。”
马克西米努斯忽然发觉他的目光重又变得坚定独立,灼灼bī人。“这回我会让戴克里宪明白,bī迫我的兄弟只能让他自己走向毁灭。”
4
在很年少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证过奇迹。那时候他还未曾见识过罗马的繁华和诱惑。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天空常常是凉慡宜人的清澈,在她的怀抱下是一整片开满石楠花、望不到边际的田野。他整日在大地上不知疲累地奔跑,跑累了就一个翻身躺在清香满溢的土地上,仰望着云朵飘过湛蓝的天空,欣赏壮丽的日落盛景,或者星光闪烁的苍穹中升起的神秘的猎户座。他的心灵就像这片土地一样单纯,单纯到他可以不用去在意那些从远方跋涉而来的人们,在他的家乡,他们既不受欢迎也不受驱逐。他们有着在荒野和苦难里饱受磨难的粗犷脸庞,和长满老茧的手掌。在他听来,他们所唱的调子又古老又悲凉。在他眼里,他们很少说话,也不常常欢笑。但是不知不觉地渐有他认识的人加入到他们中去。他对这些也从未在意。
但是曾有一天,当他像往常那样,闭上双目,投入自然的怀抱的时候,他一向静谧无声而空灵单纯的世界感到了某种东西。不,应该说是“他”前来叩响了他的灵魂,像一阵清新的凉风拂过平静的湖面,在它上面抚起绵延不断的波纹一般。他像受了谁的呼唤似的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虚无混沌的深渊里,四下看不见任何存在,却又好像被万有盈满。突然他听见一个声音,那就好像是异乡的旅行者所吟诵的调子一样,带着从遥远的时空穿越而来的沧桑。然后一切都为此激dàng起来,他在混沌中看见了光亮,照耀一切,却又带着轻柔的慈爱。一瞬间他仿佛乘上了一双qiáng大的羽翼,跨越了无数个世纪,停在一个不知名的陌生之地。那声音和光亮都出自于一个纯白色的人,他扶持他,带领他走上极高的峰顶,教他俯瞰大地。“我属于哪里呢?”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人指给他看一个拥有七座山丘的繁华之地。
你要在那里,我的儿子——他听见这个有力的声音告诉他——你要在那里,告诉那里的人们你见过我,就像我现在告诉你一样。你去罢,我必像这时扶持你,张开翅膀护佑你。
在罗马城的一个拂晓,近卫队统领塞巴斯蒂安作了个梦,回忆起少年时代的往事。那时他第一次屈了膝,伸出双臂去迎接生命。他睁开眼睛时,觉得仿佛刚刚出生,全身注满了新的力量。他一直在受着庇佑,使他可以勇往直前。此次他也必将受到祝福。
天还没有大亮,街上除了几声云雀的鸣叫外,一片沉寂。皇帝的廷臣提特里乌斯经过冷冷清清的市中心时,在广场附近一栋华丽的宅院前,看到一个披着暗色罩袍的人在轻轻叩着雕刻有青铜shòu头的院门。他依稀觉得那背影很熟悉。此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门里闪出来,这个人太显眼了,以致谁都不会认错:罗马市长克罗马塞。这个不速之客被他迎进门时,习惯xing地回过头打量一下四周。一瞬间,提特里乌斯看清了遮帽下他那张端正的脸。他的名字最近被反复地提起——塞巴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