慑于剑意,周围部下也意识不妙,纷纷面色骇然,前前后后地跟着跪倒,又惊又恐地朝那老板喊道:“你到底接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说?”
“你们说了也好,”杜宣木道,“你们到底来这里多久了?”
那几人立刻争先恐后道:“中午刚来,不过几个时辰!”
“不过几个时辰?”杜宣木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问道,“那你们又为何来此?”
“是……胡子带我们来的,”那几人说着,狠狠抽了“胡子”一下,可怜兮兮道,“这胡子不知答应了什么人,说来了这里,以后便都有好日子过了——”
“是么?”杜宣木低身道,“这位胡老板,你且听好,你只要说出指使,无论那指使之人是谁,我都保你不死。”
胡老板身子一震,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眶道:“杜大侠此言当真?”
杜宣木点头道:“那是自然。”
胡老板颤吸了口气,盈泪感激道:“多谢杜大侠,让小的来这儿的人——”
他说到此间,喉头却忽地哽住,好像塞进了一块鱼骨,嗑也嗑不出来,眼珠也跟着翻了白色,众人脸色大变,一拥而上赶去扶他身子,杜宣木更是冲上前去封他xué道,可那人的脸色却已黑了下去,双手死扼住喉管,眼睛似不敢相信一般,哑声挣扎道:“茶——”
杜宣木登时怒道:“你只说是谁指使你的!”
胡老板死命摇头,勉qiáng从喉fèng中挤出三个字,道:“茶……好甜——”
三字之后,头一歪,睁着眼睛死了过去。
厅中顿时响起一片哭喊,杜宣木的脑中却轰地一声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伸手触那茶盏,手却不由一抖,整杯茶啪地打翻在地。
——茶……好甜。
“这茶有毒?幸好没喝,”沈小年看着那边一片哭嚎,心有余悸地把自己那杯又推远了些,道,“鹿梨散,你懂这些的,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毒?”
鹿梨散端起茶杯嗅了嗅,又小心翼翼地抿了一点,吐出来道:“我这杯茶并不甜,或许只有老板那杯有毒……”
“这是并蒂露,”杜宣木打断他,安静道,“并蒂露一共两剂,两剂合一才会毒发,我们若只喝一挤,不会觉得甜,也不会中毒。”
看看地上那被毒死的人,他继续道:“这老板之前定是服过前一剂了。”
沈小年好奇道:“杜大哥,你怎么知道?”
杜宣木摇了摇头,忽然厉声道:“这茶是谁沏的?”
众人被他一声喝醒,抽泣着小声道:“是楼下伙房的小伙计沏的。”
杜宣木转身便要下楼,可他刚追下一层,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忽又呆住了。
……赌场?
谁说这里是个赌场?
从二层到一层,除了赌桌赌具胡乱放着,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华服的公子哥儿,市井的布衣赌徒,原先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现在却像凭空蒸发了一般,连点灰都没有剩下。
——被愚弄了。
简直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么想着,杜宣木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小年和鹿梨散跟着下楼,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赌坊,也是齐刷刷地怔住——上下两层偌大的地方,空dàngdàng地只站着一个人,却正笑得前仰后合。
听着他的笑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不知怎的有些不寒而栗。
杜宣木并不管他们,笑得够了,慢吞吞地拔出剑来,一路走下台阶,信手斩断了沿梯一排漆木扶手。
古木咔咔断裂,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只管向前走着,直走到一层的大堂中央,周围再没有东西可砍,于是垂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沈小年不敢上前,远远地偷看他的表qíng,淡然而没有任何喜怒,与平日相比,并无异样。
这么等了一会儿,看着空空dàngdàng的阁,听着楼上隐约的哭声,沈小年不由得有些害怕,终于试探着道:“杜大哥?”
杜宣木这才回头看了看他,道:“你们回去吧,我去办点事。”
说罢,他淡然地收剑回鞘,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