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木背了个垂死的人,根本也来不及低身取物,瞎子却继续道:
“杜宣木,把瞎子丢在这林中罢。”
心中翻涌起一阵难过,杜宣木不管瞎子再说什么,迅速道:“我带你去苏州,我不知如何救你,一煎堂的沈夫人也许知道。”
他说完,没有心思再管那树下有什么,背着那人直接向北而去。
瞎子察觉到他动了,身子抽搐了几下,叹息道:“杜宣木,瞎子好容易救回了你的命,你可千万莫要死了。”
杜宣木咬紧牙不作声,只展起轻功继续向北奔驰,只是身上背着一个人,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
那瞎子继续道:“别让瞎子早早地就在地底下见你,不然一定跟阎王讲你的坏话——”
“住口!想死得更快是么?”
最听不下去别人讲这般话,杜宣木压着嗓子一声怒喝,瞎子老实地闭了嘴。
耳边清净了下来,杜宣木什么都不再想,只顾着向前狂奔,他跑得飞快,林间的阳光透过层层树荫,漏下的光芒染上一层浅碧,明暗jiāo错。
这样不知跑了多久,阳光暖洋洋地照着,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渐促,身上竟都跑出了汗来。
可渐渐地,他发觉自己的流出的汗竟是冷的,阳光却是越来越暖。
胸口不自觉地收紧了,杜宣木若有所思地把脚步放慢,又放慢,最终停在一大片阳光下。
晒在太阳里,却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是冷的,而自己背后,尤其一片湿冷。
杜宣木很少害怕什么,这一次竟不敢回头去看,只悄声唤道:“瞎子?”
没有回应。
“……瞎子,你可以说话了。”
仍无回应。
双腿好像灌了千斤的重量,再也迈不动一步,杜宣木颤抖着吸了口气,闭上眼睛,道:
“瞎子,你若再不说话,我真的——真的要把你丢在这里了。”
林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沙沙作响的树叶声,杜宣木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重又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幽深凄冷,却不知怎的,漾着几许融融的光彩。
“我不会死的,”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我不会让你跟阎王讲我的坏话。”
他背着瞎子在附近转了几圈,找了棵大树,平放下背后已经冰凉的身体,帮他拭去嘴角的血迹,从四周拢来许多色泽深浅的枯叶,严严实实地将那人盖在了里面。
“不过——我会让王阳关去找你,到时候,你可以告他的状。”
杜宣木cha了根树枝在那堆枯叶上,一阵风穿过林间,chuī得他眼中泛起涩意,忙勾起嘴角笑了笑,迅速转身,提起气来几个纵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回折返而去。
——有人托瞎子带给他东西,结果让瞎子连xing命都赔上了,杜宣木先狠骂了自己一顿,又暗骂了那个捎东西的人。
骂归骂,他也知道这东西是一定是要取回来的,不然就白费了瞎子的xing命。
身上没有累赘,跑起来轻快了不少。
这么跑了一阵,终于又回到了醒来的那棵树下,环顾四周,确认四周无人,杜宣木依照瞎子所说,低身拨开层层枯叶,又刨去一层新盖上的松泥,很快摸到一样硬物。
好像不是个圆的包袱,刨了一会儿没刨出全貌,杜宣木不太耐烦,gān脆把它从土里拉了出来。
抖落细碎的泥土,映入眼帘的见到的是样细长物件,用暗红色的布扎得严严实实,一时不出是个什么。
皱了皱眉,他三两下解开布扣,暗红粗布散开,头顶光斑投下来,率先映出的,是一抹青光。
杜宣木瞪大了眼睛,迟疑着将那东西取出,煞那间,思绪一片空白。
——青鞘银柄,三尺锋芒。
霜寒剑。
双手覆上沁凉的青花剑鞘,杜宣木歪□子,倚树坐了下来。
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剑,忽然间的变故让他脑中迷雾氤氲,一时间竟无所适从。
“昨夜……”
照瞎子所说,是有人找到了瞎子,还让瞎子把剑jiāo给自己。
但能将这剑jiāo给自己的人,除了洛甘棠,还能有谁?
天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瞎子和自己的关联的!再想想方才与王阳关对峙时他的那副模样,一腔怒火蓦地冲上头顶:
——说“不借剑”说得绝qíng至极,结果竟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