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哢哢哢……”铜坚应声缓缓退出了山口,在它经过面前时我真切地看到了,那原本应光滑如镜的huáng铜表面此刻竟是黑红色的!我弄不清楚究竟需要多少人的血液才能使铜坚呈现出此种色泽,那黑红色的表面上还满布著无数刀劈斧砍的痕迹。走近细细看去,这是剑迹,那是釜痕,铜坚上留下的斑斑次次,全都是那些被困之人为了能存活下来所作的最後努力啊!伸手去摸一摸,天啊,这些黑血居然还是热的!眼望著我食指上沾染的点点红黑,一时间,我震得脑中gāngān净净,什麽都不能去想,也什麽都想不起来。当我完全清醒过来时,好像一切都未曾变化,我仍保持著刚才举手身前的姿势,可我知道,眼中的无尽热泪早已滴滴混入那片红黑之中了。
“都给我听好了,王爷有令:不必去管那些未死的兵士,要逃要降随他们去吧!首要的是找到僭王,没见过长相不要紧,僭王身著金盔,好识得很。王爷说了,最先找到僭王尸体的,立即封侯,锦衣美女,良田玉帛,一生取之不尽!兄弟们,还愣著什麽啊!快去找啊!”随著传令官的一声命令,无数叛军如猎狗般钻入谷中。唉,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啊!裴将军,这战果还真是如你所料啊!嗯?裴将军?对啊,将军现在也在谷中,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说不定还有xing命。我不能再在这里傻站著了,即便只是尸体我也要找到裴将军!想到这里,我在马上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重新抖擞起jīng神,加紧马腹,一口气冲进了谷内。
进入谷内那一刻,我在心里提醒著自己:阿青,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这全部都是竹竿儿犯下的罪,要用眼睛记住,然後一丝不差的牢牢刻在心里!
整个谷内已成了一片红河,烟尘飞扬,血ròu四溅,在这里生命的一切价值全部失去了意义,满眼内充斥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身躯和模糊不清的凄苦哀号。马蹄每前行一步都可能踏在某位不知名军士的四肢或是躯gān上,滚落的巨石让原本狭窄难行的山谷更加举步维艰,四处飘dàng的烟尘散落进战士们的口中,鼻中,甚至是bào露在空气中的内脏中,生者,死者以及半死者在马上或是地上仿佛无休止的挣扎著。
“你们在做什麽?!王爷的命令没听到麽?先去找僭王!!”身後传来一声严厉的喝斥,扭身一看,原来是刚刚的传令兵在教训手下的兵士们。那些兵士,那些兵士竟然在搜刮我军战士的尸体!哦,不,不仅搜刮死者,对於那些尚未断气的人他们也不放过!看他们的动作:一把扯下行军囊,拽开囊口,然後仰天对著自己的嘴就是一通狂倒!那上尽是沾染著血污甚至碎ròu,可他们仍不消半碗茶的工夫就能láng吞虎咽的吃完整个袋囊的食物,接著,就又红著眼睛去找下一个袋囊!
“混帐!你们想gān什麽?都造反了吗?再不听军令,我把你们全杀了!” 竹竿儿此时也有些急了,手中拿著马鞭胡乱抽打著,可饿急了眼的士兵又有几人能服从军令的调遣呢?竹竿儿啊,你这是自作孽啊,毁了农人赖以生存的稻田,就等於毁了自己的粮食补给,看这些兵士的样子,怕是有日子没好好吃过饭了吧!好,眼下竹竿儿正忙得顾不上我,此时不找裴将军却又更待何时?走哇!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马上加鞭,在重重血路中单骑深入。
“将军!裴将军!~~~”也不知道了多久,只听见我沙哑的声音孤寂的回dàng在山谷中。越往里走王师将士们死的就越惨烈,有的兵士甚至是被自己受惊了的战马活活拖曳踩踏而死的。相应的,越往里走生还者,哦,不,准确地说是还有一口气的半死者也就越来越少。裴将军啊,你可要挺住了啊,不能死,千万不能死啊!
“阿,阿青!~~青!”刚刚走过的石fèng中传来的微弱的呼唤声,我立即翻身下马,玩命的扒开碎石,用力拉出被掩在下面的人。可谁知我这一用力反倒坏了事,还没等我弄清是怎麽回事,就连我带他一块儿摔在血泊中了。怎麽搞的,这人怎会这麽轻?待我定睛一看,啊!他,他竟然自腰往下全都没有了,怪不得我稍微一使劲儿就将他拉了出来,可这人,唉,他也活不久了啊。
“阿,阿,青,求求你,你……”我用手拭去踏满脸的灰尘,一张白净的娃娃脸顿时出现在我面前。
“沐林!!你怎麽会……”天啊,怎麽会这样?沐林怎麽会这麽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