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升上树梢,莹莹的皎洁让被夜风拥舞的群叶点上月华。
从花窗的木棂往外望,透过窗纸的叶影和传说中暗夜出没身披细鳞的鬼怪似乎并无二样,张牙舞爪地扭着等待心中有鬼的人。
季生瞪着窗,那个让他摆在心头的人没有来。
难道广安不知道他受伤了吗?
住在隔壁又不是相隔千里万里,广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也许是广安觉得没有必要来,不是吗?
说实话,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恋慕着广安的心qíng是如何。
那时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世界里全是广安带给他的惊喜,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陷在这种进退不得的流沙坑里。
季生扯动嘴角,要骗自己也是很难的,他忘不了广安曾对他承诺了些什么,至今,仍刻在心头抹灭不去。
他并非没有想过从这深陷中救出自己,只是,他知道自己址多么无能为力。
是无药可救了吧!
这种让人一生痴傻的绝症。
纵使再怎么怨,他也怪不了“现在的广安”突如其来的绝qíng,因为这是他的一厢qíng愿。
广安心里在想什么对他而言太复杂了。即使想要了解,广安也不曾让他探究。
说不定他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个现实,要过多久以后他才会承认呢?
结束了。
如同几天前心碎地放了手,他爱上的是不能爱的人,再痛……不就是痛而已。
他就要娶妻,以后的重心就全放在娇妻身上。
再好的“兄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没有惊动外面打着瞌睡的守候小厮qíng况下,季生忍痛起身下chuáng,披了一袭长衫到窗边将映上妖邪身影的窗推开。
他不怕鬼魅,只怕孤单。
脚伤带给知觉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灼痛感,迎进凉彻心扉的风,季生努力的在嘴角抽搐出一个浅笑的弧度。
有时自己的没神经倒也是挺有好处的。很多不愿去想的事都不用深想。
他只需要让自己外表看起来挺好,无忧无虑,保持一贯策略,以粉饰太平的傻笑登场就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季生却不知道在这个百鬼夜行的时刻,他一脸苍白无助又哀凄万分、qiáng颜欢笑的神qíng,看在有心人的眼里是多么让人心疼。
关上花窗,他没看见那隐身于树影中的有心人等候许久的身影,也没察觉对方看见他无恙的样子,眼神一闪后放下心头重忧而轻轻叹出的那口气。
窗里窗外的两个人,虽然心思各异却牵念着对方。
咫尺天涯。
*F*A*N*J*I*A*N*
受了伤的季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死撑着回到chuáng上却辗转反侧地瞪大着眼睛直到窗外泄进一丝天光。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越是处于黑暗中,越是能清楚地见到光明。
或许是因为身上的痛,季生再度用力翻了个身,木窗外虽仍见得到那抹月光和点点星芒,但是清明的天色却透露着天即将大明的消息。
既然睡不着,季生摇摇头起身下chuáng移动到桌边,桌上的茶水是沁人的冷还带着苦涩,喝下反而让脑袋更为清醒。
外头的小仆并未离去,只要他愿意一召唤茶水要换成怎么样的温度都有,然而他却沉默地喝着。
“你不知道冷茶伤胃吗?明明知道自己有虚弱的胃还猛喝冷茶,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呵呵!广安每次见到他又捧着冷茶喝时总爱这么说,离别再久记忆犹新。
季生抬起没受伤的手蒙住眼轻笑,心头乍然出现的失落和酸涩……
这是在gān什么啊?!
猛的将杯中的冷茶灌下肚,季生吐出一口气。
自讨苦吃……再无人怜。
“叩叩!”窗边传来轻扣的声音。
“是谁?”季生转过头。
在这个时刻上门而且还不走正门,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来者非、jian、即、盗。
“是我。”
闻声匆忙地点灯并扶着桌柜到窗边,季生迎进了不速之客。
乍看之下,皱着眉的广安就像是在外头捉了一夜的贼。
墨色的衣袍上沾了一点落叶花粉,寒气凝成夜露将外褂染湿得均匀,俊朗秀美的脸有着忧虑的神qíng。
不曾见过这样的广安,季生傻愣愣地看着来人,连伤都忘了要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