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雅重月在他拒绝之前,就替他做了主张。
所以他现在终於算是无债一身轻,不必再周全雅重月的明君之路,不必再考虑他的孩子心xing和他将来的生死成谜,逍遥自在与好友、萍心一同寄qíng山水、悠然尘世了麽?
柳从眉抓紧胸前衣襟,本该让人愉悦放松的念头,竟如在心底灌满铅石,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有他,雅重月一年内一定会死。
至此,当真相见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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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不要摆出这般表qíng,朕现在还活蹦乱跳著。”雅月圆送走柳从眉回转宫中後,雅重月刚好捏著鼻子饮完一大碗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汁。
见弟弟紧紧皱眉,表qíng比吞药的自己还要痛苦,不由逗他,“往好处想,这正好是你超越你师父的一个极大机会;若能赶在朕驾崩前研制出焚香解药,青霖的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就得拱手让你,不是挺划算?”
“皇兄,笑话真冷。”
“你对自己没有自信,朕可以调同心回来帮忙,他专攻毒物,你俩正好互为参考促进。”
雅重月玩笑一提,雅月圆才想起已有许久时日不曾见到雅同心。从前他俩形影不离,黏到这个人往前走一步後一个人立刻跟上去踩影子的程度,如今却各自忙碌,音讯全无。
“皇兄只说将同心另派它事,究竟是去做什麽?”焚香药毒双绝,把同心叫来一起帮忙,说不定也是个办法。
雅重月目光闪烁,想了想,答得避重就轻:“朕派他替朕找一个人。好些日子没有回报,想必人海茫茫难於寻到。”
“找什麽人?”
“没什麽。”岔开话题,“月圆,朕有些累了,明天选後妃侍寝之事,全盘jiāo待给你。”
“……皇兄,你明知让没有感qíng的女人怀胎,於事无补。”
气氛在雅月圆的轻语中陡然凝重,雅重月怔了怔,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你在怨朕没有qiáng留下柳从眉?”
“月圆只是认为,即便不能恳求柳大人行那雌伏之事,也用不著急急忙忙将他送出宫去。多一个选择,总是多一分生存的机会。况且,”他悲哀低下头,“皇兄遭受焚香折磨许久,却只有柳大人在身边时才能稍有进食、稍稍安寝……柳大人对皇兄的重要意义,难道还要月圆这个局外人再三qiáng调给皇兄听不成?”
二话不说将柳从眉送出宫去,这种做法无异於自杀,皇兄心知肚明,却仍执意如此。却又要他这个一意救他的弟弟qíng何以堪?眼睁睁看他慢慢在眼前死去吗?
将手边握著的後妃名单越捏越紧,用力到指关节都泛起青白。
“皇兄,你一世聪明,为何屡屡要钻那牛角尖?”
雅重月盯视他因痛苦而略显扭曲的脸庞半晌,信手自他手中抽出那张给捏得几乎要分辨不出字迹的名单。
道:“还记得在江南时你对朕说过什麽吗?你说朕对柳从眉的爱,掠夺与侵略心太qiáng,不曾考虑过对方是否承受得了。你亦说,两qíng不相悦,即是单方面冤孽痴缠。朕既已明白,过往负了他太多,又何必一错再错?”
“悬崖勒马,若能以朕之xing命洗清对他造成的苦痛,朕认为值得。”
几行苍劲墨迹驻留在名单上两名後妃的封号之後,雅重月点了点头道:“也不用大张旗鼓进行选妃仪式了,就这两名嫔妃吧,朕对她俩存有印象。”
“……”雅月圆沈默有顷,终於给说服,不再坚持柳从眉。凑过去看了看名字,入宫前一个叫雪声,一个叫缨秀,平凡无奇。
“为何独独挑中这两名女子?”边收下名单边问。
雅重月朝後仰靠在软枕上,闭目微笑:“也许是朕在选她们那刻,对她俩容貌记忆犹新。”
他记得那名叫雪声的少女羞涩垂眸时,长长睫毛扑闪,一低头的风qíng像煞了颤抖著眼睫、眸色湿润得像要映出水光来的某人。而这个人在扬唇轻笑,带点宠溺神qíng看向自己时,那副坦然从容的温和神态,同缨秀,别有几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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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qíng、义 (下)
留海峰景色依旧,重新返回故地,柳从眉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付过车夫酬金,他孑然一身立在一处平坡上,久久注视不远处惊喜jiāo加朝自己快步走来的身影,一身白衫在山风中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