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深殿_作者:爱熙(36)

2017-08-15 爱熙

  每夜斜阳殿,他却必定守着红烛等我回来。深宫中一点灯火,伴着年少的君王,映入眼帘,我只有淡淡笑起来,他说过我是大唐社稷之外,他心中唯一的牵念,不知我沈明玉何德何能,值得这般错爱。

  西湖那夜过后,似乎两个人的感qíng开始泛滥起来。寝宫重帘之后,白玉温泉边,他似要时时不停的将我拥在怀里才算安心。夜深人静,qíng意浓重之时,重炎有时会低下头来,亲吻着我的耳垂,喃喃道,如果这样就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有多好。悲哀袭来,我们是不可能有任何子嗣的,无人会继承我们共同的血脉与生命,无人在我们化为huáng土之后依然在世间证明我们曾深深爱过。我在眩晕之中更加缠住他,让他更深重的进入我的体内。温热的肌肤,jiāo缠的身体,迷乱的喘息,仿佛我们如此便可抵挡这漫漫长夜里波波袭来的浮生悲凉。

  那样的夜里,我便在心里一次次的说着我爱你重炎,我爱你。清晨醒来,解开彼此纠缠的发丝,我再悄悄离开,到那几重深院相隔的太医院去打发整个白天悠长的时光。我怕我凝视着他会忍不住哭泣,我害怕被他看到我软弱的样子,那是我万万不想被他见到的。

  突厥第三年进贡来的礼品之中,有四位罕见的美人,其实尤其出色的一位在文华殿上旋然做舞,那美丽的样子,仿佛清晨时分糙叶上的露珠泠然滴落,几乎让我在那一瞬间也摒住了呼吸。重炎当场赐之千金。更有大臣上前贺喜,请重炎效仿隋文帝为这善舞的美人做玉露琼台。

  四周嫔妃轻声议论,王皇后向我这边投来得意的目光。我看着遥远龙椅上重炎面上悦然的笑意但觉意兴阑珊。为何我会坐在这里?坐在他的女人们中间看着他如何封赏新来的美人。就因为我也算是他的人吗?我失笑出声,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转身出了文华殿。

  太液池芙蓉未央柳。我站在池水之前,想起数年前进宫的那个柳絮翻飞的闷热午后。转眼已是这么多年。有人将我轻拉回来,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耳边传来重炎轻声叹息,“只是多看了她几眼而已。玉儿就生气了。”

  我抬起头来看他,惊觉他竟已比我略高了那么一点,何时的事qíng,我都不察觉。

  “她是很漂亮。”我诚实说道。

  重炎拉我转身,“有道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玉儿总读过这句诗吧。”

  我点点头笑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向柳叶深处走去,“我自己四处走走。你别跟过来。”

  柳叶迷离处,我盘膝坐下,看着一湖烟波dàng漾的池水,归意已决。

  侧首,碧绿柳叶掩映处,重炎依然凝立在方才池水边。他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已渐渐不对,但他固执的不肯承认,而我则逃避不回答。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曾依恋过我,迷恋过我,在哭泣的时候紧紧的拥抱着我,可是他已慢慢长大,他已不需要任何的人保护,不需要我再看着他。就象孩子小时候珍惜的玩具,长大了就会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般。我早已觉得,我已无存在的必要。一直装做不察觉的微笑着,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将天下玩弄股掌之间,看他如何逐权臣戏突厥,如何天机莫测城府渐深,终于,我装的累了,再也笑不下去,只好睁开双眼正视坚硬的现实。

  或许,我爱过的重炎,只是许久前那个深宫中寂寞无助的孩子,那个在宫门前哭泣着向我奔来的少年。

  然而日月悠长,那一瞬,终成过去。

  这一生,我始终失败至极。我凝视着远处明huáng龙袍的秀丽男子,老老实实的承认,我心中并无一丝悔憾。

  是夜的斜阳殿,疯狂的缠绵之后。我轻轻吻着重炎汗湿的脸,吻那修长的双眉,紧闭的双眼,轻颤的睫毛,一分一寸,轻轻吻过来,细细记在心底,这将是这一生最后的回忆,我要牢牢记在心底。

  重炎翻身将我压下,狠狠吻住我的双唇,辗转厮摩。

  “是你自己招惹我。”他犹有空隙讲话。我用尽力气拥住他,想让自己的身体牢牢记得这一切。

  “我要走了。”

  “朕不记得准你离开。”重炎忽然停顿住,黑暗中冷冷bī视着我。

  这样的霸道。我摇摇头,仰起上半身,复又挑逗他的唇。他竟咬我一口,舌上麻麻的痛着,我笑起来,“我走,我死,你自己选一个来,看看中意哪个。”

  黑暗中看不清他表qíng,只有沉默,我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双眼。重炎,拜托你一定不要跟我说起沈家的安危来,求你不要。我不想做你手中任由摆布的棋子,不想被你当做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