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知是猖狂,还是疯狂是笑声,像厉鬼在寒风中嚎泣的尖叫!在这笑声中,往日那个无命好像消失了一般!他不断笑着,像是自己的发现值得非笑不可!眼里含着热泪,笑声已经无法停止!
"你不是想要我陪你睡觉吗?!段非--你可还记得?!"他笑着,喘息着,脖子上的红色越来越猩艳,像是某些原始部落里用来诅咒的特殊咒术!--用自己的生命做抵押,用来诅咒刻骨的仇人!
"……记得!"声音是咬着发出来的。牙齿与牙齿咬合着,迸发出两个压抑的文字!
男人的呼吸,似乎在那笑声中变得急促起来!就像一个屏息过久的人,突然灌了一大口空气,反倒呛得呼吸困难!厚实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木然的神色在yīn暗中,愈加显得暧昧!
似乎是被嘲笑了。
有关于自尊的东西,在无命的笑声中,被瓦解了!
骄傲而散漫的灵魂,屈服囚困在以爱为名的牢笼里!那其实不是爱--还只是一种迷恋!但那是比爱qíng更颠覆的力量!因为无法得到--所以爆发得会更彻底!
"你记得?!那好呀!去杀了十三,我立刻陪你睡觉!陪你个够!"泪水淌下来,洗刷不gān净体内的污浊!被仇恨熏红了的爱qíng,流淌着血的颜色!
"……"
"去杀死十三!只要你杀得了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你以前也这么对我说过,不过,上一次,你叫我放过他。"男人低声道。
"是吗?!"眼睛机械地一转,无命僵硬地扭转过头,目光像染上一片绯红!
"怎么?不愿意?不敢?还是我不值钱了?不再是折枝堂的少爷,你就看不上眼?!"
"我不会杀他的!他死了,你立刻就会去死,我不会杀他。"低沉的声音依旧一字一顿,段非冷冷说着,胸口的起伏却更加剧烈!如果屋子里的光线可以更亮一点,无命甚至可以看得清楚,那把弯弯的刀,像qíng人的眉、像如勾的新月的刀--在一个以刀为名的刀手手中,竟颤抖着!不住地颤抖着!像是双手没有了力量,再也拿不动这弯弯的弧月!
"死?我会么……"笑声戛然而止。无命突然呆滞地看着段非,呆呆地问:"会么?我会么?"
他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要跟在仇人后面去死?
他应该会笑!
自己下不手,但却有另一个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可以替他下手!
他会笑得打滚才是!
"你会!你已经把自己杀了一遍,所以我不会让你再杀一遍。"
"原来我已经死了……"点点头,无命突然放松,躺了下来,松来被子,任由那松软的被褥,从光滑的肌肤上滑落--
"是么?……原来,我已经死了……"
青葱的肢体,像chūn芽一般吐露着玉色的芳华。尤其是在这光线暗沉的角落,比紫色更深更红更暧昧的霞光,从窗棂里挥洒进来,勾勒着他那修长的肢体的轮廓。似乎有一股暗香在霞光里浮动--那是晚霞的香味,一种即将面临黑暗,即将毁灭、即将消失之前,最后绽放的浮香!
无命瞪大眼睛,空虚地望着天花板,轻轻说着:"对啊……你已经放过他一次了……你怎么可能会放过决斗的对手呢?你已经完成我的委托了……"
段非却闭上眼帘,像是不敢再看下去,双手把自己的刀握得更紧!
"来吧!我也会完成我的承诺的!反正我已经死掉了,也不差这一次……随便你怎样,我不会再提要求了……"
放弃吧!
死掉吧!
那颗心,如果能死掉,真的就再好不过了!
忘记一切,把一切都搅得混淆不堪!这样,自己就不会想去分辨谁对谁错了!
对不对?段非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他只是路人,只是过客。所以,就由他,来葬送自己吧!
他等待着,等待着那已经不会再有爱存在的拥抱。
那也许不会再是真实的。因为,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段非说对了一次,他杀了自己。
在十三面前,他其实想杀的人,就是自己!
无是死了,爹爹死了……自己的爱,葬送了那么多,于是,也该轮到自己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把这个余生的诺言实现,就真的不会再有遗憾!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行尸走ròu,永远忘记那个叫十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