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预料的拥抱,却迟迟不肯降临。似乎感觉到了某种诡异的空气流动,他只听到那个低沉而暗哑的声音,轻轻的、静静的,说着--
"我知道了,我去杀十三。"
……
当他再次看向那个yīn暗的角落时,那里只留下一张空寂的凳子--段非……已经消失了……
shòu童【29】 暂缺
最后,连段非也走了。
突然觉得,自己和谁都没有长久的缘分。
和父亲、和兄长、和十三、和段非……无论是谁,都牵扯不起更久远的联系。
那个受自己以xing命为抵押、赶赴杀场的男人,仔细说起来,也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而已。自己和他之间的jiāo谈,甚至从不曾超过一盏茶时间!再想得细致一点,他同自己的立场,一开始还算是敌对的!连朋友也谈不上!
--自己却请他去杀人!
杀掉自己最想爱却爱不下去的人!
太荒谬了!
自己已经疯了!
自己所真正怨恨的,甚至根本不是因为十三杀掉了父亲、害死了无是!
自己真正无法原谅的,竟是那个男人,在接受了自己全心爱意之后,依然可以弃若弊履,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
他根本是野shòu!
永远也不会驯服!
早该知道啊!早该觉醒的……
五岁那年的大雪天里,他早应该看请那双眼睛里的事实!那种清澈的尖锐、明亮的仇恨,那绝对不会掩饰、不加修饰、不曾隐瞒的怨毒!那种从不收敛的放肆不羁,像一头隐含着巨大力量的野shòu,管束囚困在一个人形的牢笼里、一副美丽的皮囊下--惟独从那双眼睛里,折she出了凶悍而野蛮的光泽!
与其说是酷爱自由,不如说是--只要是感觉受到拘束,哪怕牵绊住他,只是一根看不见的绳索,他也会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挣脱!哪怕……那根看不见的绳索,其实是自己贡献给他的qíng意……
毁掉了……
"哈哈…哈哈……"笑声合着泪水滚落。捂住自己的脸庞,也堵不住那悲伤自嘲的笑声与哭嚎……
自己被他毁掉了!
"去死吧!去死吧!……"这个披着花无命的皮囊的尸体,赶快去死吧!不要活下来了!不要再爱他了!
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咽喉的部位,闪电一般袭击过来,直达大脑!瞪着昏暗的空间,高亢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猛然间呛住了似的,光luǒ洁白的胸膛突然像拉风箱一样剧烈地起伏起来!尖锐而纤细的骨骼顶着单薄的皮肤,像是要从身体内部突刺出来,柔软的下腹深深陷了下去--犹如被隐形的巨掌猛地按住呼吸一般!
猩红的液体,再次涂染上那段苍白的脖子,那伤口又迸开了!似乎真的不愿愈合!躺在已经冰冷的chuáng上,无命突然觉得很温暖。
很暖,很安心。
像个什么都没有的乞丐,在梦里作着飞huáng腾达的美梦,用一种回光返照的境界,面临着已经不远的死亡!无命突然笑了--他想起段非……那男人说得很对!只见过两次的男人,甚至比十三更了解他……
段非也许可以杀掉十三的……
自己何不像十三那样,赌博一把呢?
看看自己死掉以后,会不会在奈何桥上,遇到十三?喝下孟婆汤后,还能否记得,十三的目光?
丢下这些烦琐的怨恨,在yīn曹里,也许,自己就可以毫无芥蒂地,爱着他了……
夜凉如水,一灯如豆。
昔日的暖阁,此时此刻,应该是chūn意盎然的。那种chūn意,自然不指chūn天,而是chūnqíng。年轻而美丽的女人,向来很善于把握时机与气氛,撩拨着男人的qíngyù,借以得到更多的奖赏与关注……
但时至今日,女人突然放弃这么做了。她很忙碌,忙得没空再去想那些风花雪月!她正打开每一扇jīng致的柜子,搜刮着房间里每一件小巧而昂贵的东西--只要是金银细软,一律可以带走的,她便告诉自己决不要放过!
她当初背叛的起源,便是为了今天!只要今天能远走高飞,她所做的一切,便都可以算作值得!
[戏子无qíng、婊子无义!]
这便是她从小时开始,直到挂牌登阁那一日之前,鸨母一直提醒她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