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儿垂下头去道:“是!”
主子接下来的话就更无qíng了,他用嘶哑的怒声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想的那个人在十七年前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这个没有纯洁,没有无私,没有善良 。有的只是报复、疯狂、肮脏、冷酷、狠毒,我告诉你,那个人在被成千上万的人作贱后,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恶鬼而已。你若把这样的人当作你娘,你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白痴。你现在听明白了么?从今天起,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听到主上开口说话,却说得这般让人伤心惨痛,都已经泪流满 面。心想小主儿必定是心碎了,他会 号陶大哭的。正想着如何安慰他,却见小主儿抬起头来道:“儿子就说几句话。第一,不管人家是如何看娘您的,在儿子心目中娘亲始终是这世上最纯洁完美最善良有爱心的母亲。您当我疯子也好,白痴也罢,我永远这样坚持。儿子便是死了化成了灰,每粒灰也都会这样坚持下去。第二,娘亲经历十年酷狱不死,如今却受制于三粒小小药丸,堂堂龙泽主,岂能为三烂药丸所困?第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yù则刚。儿相信娘亲是个有海样胸怀,山样意志的人,任何磨难都会在娘亲面前dàng然无存。”
泽主狂怒喝道:“叫你滚得远远的,没有听见么?”
“娘亲,儿子是不会滚得远远的。就算娘杀了我,我的鬼魂也还赖在娘的身边,死皮赖脸的就不去。”
“滚!”
小主儿磕了三个头便出来了。我和汝梅追出去道:“小主儿,您别难过,主上肯说话已经是石破天惊了,这可是主上七年来第一次说话呢?”
小主儿扬眉一笑道:“喜怒全都埋于胸腹,郁闷伤肝,久忧伤脾,长怒伤肺。母亲有如此怒气发作出来是件好事。郁于中而发于形,困于心而征于色,让娘亲在我身上发泄发泄,没有什么不好。比如一条大江,天天叫人堵着,有一天崩塌,就把大家全淹死了。每天都有个地方让水流掉一些,最多也就淹到了我一个人。”
汝梅怪异道:“小主儿,您这是从哪里来的道理?主上如此待你,你还能笑得出来?”
小主儿开心的大笑道:“梅姨,我看我舍得一身淹,去惹娘亲发怒。救了西呈和龙泽的百姓和官员、甚至救了全天下。你说我是不是很伟大?一想到自己如此伟大,如此豁达,如此舍己为人,我就乐不可支。”
我们一起啐他:“惹自己娘亲发怒,还惹出臭美来。”
第二天晚上,我们三个提防得极严,可是也不知怎么弄的,三个人都睡着了。等咱们醒来一看,老天呐,这小祖宗又睡在泽主身上了,照样如同螃蟹一样横趴着。这晚上主上手举了六次又放了六次,我们三个同时数了,没错。难道小主儿的法子真的有效?
第二天,主上没有发脾气,却理都不理小主儿。小主儿站在主上身后大半天,主上眼睛都没有扫他一下。
小主儿出来,我们问他:“您委屈不?”
小主儿两眼放光道:“委屈什么?那是我亲娘啊!三们阿姨,实施跟你们说吧,我原来生下来就死了,是娘亲用血把我喂活的。就凭这一点,我是没脸没皮的赖着娘了,我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嗡嗡乱叫的臭苍蝇,就是一张扔不掉甩不脱的狗皮膏药,不管娘怎样想,我都紧粘着。”
我们仨一听可真是又想掉泪,又想笑。泽主他们母子的遭遇如此坎坷不幸,可不是叫咱们身边人伤心,可是小主儿的话实在让咱们不得不笑。那会儿咱们原来对他迷倒咱们qiáng夺兵权的那点儿不满 全都消散了。觉得这孩子虽然有些出格,但委实很可爱,叫人没法不疼他。
小主儿一连睡了七天,第八天晚上我把药拿过去的时候,主子狠狠的把药给扔了,我吓了一跳道:“主子,您这是?”主子道:“我堂堂龙泽主,受制于在三粒药丸,如何向列祖列宗jiāo代,向西呈和龙泽的子民jiāo代。”
晚上主子照例又躺在椅子上,小祖宗蹑手蹑脚的溜进来,嘻皮笑脸的跟我打了个招呼,脱了鞋子,又爬到了泽主身上。趴到快一更天的时候,主子坐起来道:“我要回房去睡了,你不用睡在这椅子上了。回你的房去罢!”我们三个一听,这,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下就傻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主子的脚已经跨进了七年未进的内殿。宁筝跟上去道:“主子 ,主子您睡哪里?”主子朝那寒玉大chuáng扫了一眼,宁筝便急忙去整理。主子便将龙银带解下来,让咱们一会儿把他捆在chuáng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