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左手又开始痛了起来,我不曾带止疼的药,片刻就痛得有些受不住。四下打量,若水又不知去了哪里,满眼忙碌来去的都是没法信任的秋袭人,想让自己痛昏过去,又怕昏睡中露了马脚,剧痛的昏天暗地中,我感觉到自己的冷汗大颗小颗地往外滚。
乌昭城主此刻也顾不得尊卑,就坐在我身边,轻轻搂着我的腰,握着我的右手,让我脑袋靠在她肩头。这么多年来,除了那次几yù死在王爷剑下时,若水曾接住了倒地的我,几乎就没有人与我如此贴近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肌骨在贪婪地放松着,那一瞬,真的就想这么昏睡下去……
一个侍从轻手轻脚的靠近,模糊不清地在乌昭城主耳畔说了些什么,我感觉到乌昭城主柔软的身躯微微一震,看着我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狰狞。下意识地明白可能是若水做了些什么,乌昭城主已冷漠而恭敬地说了几句秋袭话,放开我的手,辞了出去。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若水不动声色地潜了回来,他的存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侧目,似乎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样。
再后来,大夫和侍从们都离开了,厅门沉重地合拢,外面是侍卫啁哳的脚步声——一扇大门,四面无窗,现成的囚室。
只不知,若水究竟安排布置了些什么?
思忖间,若水已疾步向我走来,自小心收藏的皮囊中取出各种伤药,手脚利索小心翼翼地摆了一桌,轻声询问道:“茗姑娘看看还需要什么?……”
我匆匆看了看,若水带来的都是我惯用的灵药,不过于我的伤是半点助益也没有了,只取了三颗凝碧丸仓促吞下,暂时止痛而已。他见我动作简单,颇为忧心地盯着我的左手,问道:“如今没法子治?……可是要银针什么的?”
“日后怕也没法子治啦。”看着自己乌肿不堪的左手,不是不心疼的,因此颇有些自嘲地轻笑。
片刻沉默之后,若水轻声道:“茗姑娘得尽快离开乌昭城,否则乌昭城主可能会对茗姑娘不利。我已经安排好一切,离开城主府之后,天泞会护送茗姑娘由北山郊离开,切记一定要尽快回秋绶……”
“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计划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我适才模仿古邪真的笔迹给大马浑王写了一封密函,里面只说乌昭城主种种不贤,心志不坚意yù投降惊燕,此刻已落在了乌昭城主的手里。茗姑娘离开之后,乌昭城主必然更加惶恐,届时再由我安cha在此间的密使劝降,此事必成。茗姑娘无须担心……”
“顾偷欢临走时对我说的秋袭话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说给茗姑娘听的。”提及这个,若水淡淡的容色中又是那抹奇怪的疑虑,“他让古邪真记住苍蓝糙原的血债,他日后必然来讨。古邪真曾经因为得不到一个苍蓝糙原的俊美男子,领兵血洗了苍蓝糙原。”
非但阻止南珞拆穿我的身份,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身份一个不算无力的证明?……我当真有些不明白顾偷欢的想法了,星光教自白水关暗袭王爷开始,便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处处捣乱,在秋绶亦是因为王爷护持,方才悻悻地放过了若水。适才不杀若水已是古怪至极,甚或襄助?
若水小心地看了看我的伤,还未开口,我已抢先问道:“你的剑法没有引起他们的疑心?”
仿佛dòng悉了我的想法,若水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无奈。我装着不明白他意思,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心中却不得不承认,我一直问东问西,其实就是不想就这么任若水离开自己的视线。
就算真的劝降了乌昭城,若水也不会再回秋绶了吧?……每每思及此处,我心中总是一片湿冷的难过。今次不曾禀明王爷便妄自做主,跟着若水头也不回的离开秋绶,也只是想把若水劝回去而已。
可惜的是,我劝不动若水。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固执地一旦拿定主意,便很少有人能让他改变。
“我会回去的。”若水凝望着我的左手,眼中有些我不能言喻的东西,“如果真的不能治愈那只手,茗姑娘千万不要胡乱动它。”
“你能替我治手?”真的要回秋绶?
若水默然点头,静静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茗姑娘宽心。”
于是我便真的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