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道:“肯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宛八爷思忖道:“会是谁呢?那天我一共约了十二个跤手去,这十二个跤手除了小影壁,‘小银枪’何六以外,都是我叫的;他们之中有的是天坛的仆户,八国联军进驻天坛后,把他们撵了出去,他们恨透了洋人。”“那十个跤手中有没有不守规矩的?”宛八爷沉吟了半晌,说道:“倒是有那么一位,他叫陈云江,是天坛的仆户,也是我的徒弟,平时喜欢找女人鬼混,抽白面,不过他的双亲都叫洋兵杀了;那日我约人时,他正巧来找我,就一起去了。”张三急问:“他住在哪里?”宛八爷道:“住在隆福寺翠花胡同6号……”说到这里,宛八爷忽然提高了嗓门:“要练真功夫,必须左右皆练,不能只练右边,不练左边,两边都练才能有虚有实,迷惑对方。我体重一百五十来斤,有个体重二百多斤的人,同我摔跤,不说别的,他的腰我都抱不过来。可是我使巧劲,借他的力为我的力,就把他摔倒了。宛八爷咳嗽一声,又说:“我先练硬功加力,象铁锁呀,石盘呀,然后又练软功,象皮条呀,绷子呀,把僵力卸掉化开,这就活了,只有软硬兼施,掌握分寸,才能把功夫练纯……”
张三见宛八爷忽然转了话峰,山狸猫的眼珠显露出机警的目光,不由向外望去,只见窗户投下一个人影。
宛八爷又继续说下去:“我宛永顺活到如今,总算没亏待了祖宗,教出了一帮徒弟,指望着他们发扬光大摔跤技艺。我看宝三这孩子有出息,甭看他身材不高,可是非常壮实,四肢qiáng韧,只要你着了他的跤套。就出不来。打个比方,好比河里有一个漩涡,会游泳的人也要躲着它。宝三的手法好比漩涡,谁卷进去,就非败不可。”小影壁有个徒弟叫沉三,比宝三大一点,也是一块好材料,他善使绊子,机智灵活,他有一种摔跤功夫叫‘窝勾’,又叫‘麻花撇子’。来,我练给你瞧瞧!”说着,宛八爷来到屋外,张三和宝三也跟了出来。
宛八爷扬起右掌,照着院内一块巨石劈下去,“咔嚓”一声,那巨石分为两半,他用钎子凿了个孔,中间穿上个杠子立起来,然后用腿把这个杠子缠住,用力往起一踢,那石头直朝房上飞去,房上跃起一个黑影,转眼即逝。宛八爷赞道:“好俊的功夫!”
这时,宛八爷的妻子从另一间房中出来了,她叫道:“哎呀,你这个败家的,那是我压jī窝的石头,你怎么给糟蹋了,哎!”
张三赶到翠花胡同时,夜已深了,chūn寒有些袭人。他来到6号小院,隔着窗户望去,只见那个跤手陈云江正搂着一个娇娘,斜躺在湘翠烟榻上。那娇娘身娇玉立,顾盼多姿,一衣绣花绸旗袍,裹着她迷人的曲线,玲珑剔透。陈云江微闭着眼睛,美滋滋烧着烟膏。不一会儿,淡淡的烟雾便罩住了烟榻。偌大的房间,静得出奇,只有“吱哩哩”的烧烟pào声,一闪一闪的红光从烟雾中透身出来。
张三思忖:这陈云江看样子形迹可疑,可是怎能说明他是告密人呢?
张三又来到对面房内,里面有座一人半高的云南大理石屏,屏上远山苍茫,白云泱泱,疑似一幅写意的名画。屏内有一张张软榻,每张榻上都有烟具。张三心想:这里分明是个烟馆。他退出房间,又来到北房内,这是一间客厅,厅内布置着一套崭新的硬木家具,桌明几净,地上铺着华丽的地毯,壁上挂着一幅写意画《怀素醉蕉》。这三间房的陈设与这院墙及院门不太相称,看来这是新近装饰的。
张三又回头到西房探望,屋内烛火已灭,张三闻得一股血腥味,觉得不大对头;于是来到门前,轻轻一推,门开了。张三在黑暗中往前走了几步,只觉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手扶在地上觉得湿腻腻的,伸到嘴边,一股腥味,原来是血。张三来到烟榻前,伸手一摸,是两具冰凉的尸首,有一个梳着辫子,一个是光头。张三急忙扑到蜡烛前,点燃了蜡烛,不禁大吃一惊,陈云江和那个娇娘已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胸脯各中了剑,血汩汩而流。
张三眼前一亮:这娇娘一定是白衣庵的尼姑,他们的死肯定与白衣庵的妇女被害有关,那么他们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张三的目光落在屋角的木箱上,他打开木箱,里面现出白花花的银子,足有几千两。张三登时醒悟:这一定是洋兵的赏银,那个跤手肯定勾通了白衣庵的尼姑,向洋兵告密,这二个领取了赏银,合开了烟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