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作者:董无渊(609)

2017-04-26 董无渊 宅斗文

  我琢磨了一下,奈何年弱智短,实在是没法子理解那种大人似的心态,既然不明白,gān脆将这事儿一丢,liao起袖子踩在小杌凳上,去拨弄一直高挂在门堂上的那盏琉璃风铃,再把莲玉姑姑编的竹蜻蜓cha在上头。

  竹蜻蜓绿油油的,衬着透明发亮的琉璃,煞是好看。

  母亲走得早,我四岁还未满就没了娘,对这个出身显赫的女人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常年卧在chuang榻上,满屋子都是药味,她总是隔着幔帐见我,很mimeng的神se被烟青的帘帐一漾,显得更悲悯,她手从层层叠叠的幔帐里伸出来,可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然后嗓音十分低沉地嘱咐我的奶嬷嬷将我抱走,“…别让惠姐儿见到我这般模样,仔细过了病气。”

  母亲的病总不见好,常常咳常常咳,生病让人憔悴,我记忆中的是那个形销骨立的娘亲,可在闵贤妃娘娘的工笔仕女图上却是一个手执团扇,下颌圆润,明眸皓齿,看起来很明媚的少女,贤妃娘娘常喜欢搂着我笑道,“…这就是你母亲,你的鼻子、眼睛长得都像她,倒是xing子不太像,你母亲个xing倔气,你小小年纪却很豁达。”

  大约母亲也希望我记住的是画上的明艳的那个样子。

  我喜欢闵贤妃娘娘,很是婉和的一个女人,自打看了这幅工笔画之后,我便更喜欢她了,恨不得日日都往未央宫跑。

  去个十来天,大约能碰见圣上一次。

  圣上每回到未央宫,贤妃娘娘就得先拿出一叠厚厚的本子,一笔一笔的账目列出来念给圣上听,次次都是那些玩意儿,无外乎“凤仪殿的账目”、“六司的出入”、顶多再加上个“皇城外宫灯油火钱”,贤妃娘娘念得碎碎叨叨的,阖宫上上下下都得念到,我捉了一耳朵听都快睡着了,难为圣上还听得十分专注且安详。

  是的,安详。

  嗯…

  圣上不太能算个很温和的人,常常能听见仪元殿的shi从们被杖毙拖到东苑去的消息,或是三天两头便大发雷霆,书桌上需要再换一批笔墨纸砚。

  伴君如伴虎,可这个君不太像虎,像只大犬,见着人就开始狂吠,吠叫了半天却不敢下口咬。

  我偷mo将这话告诉姨婆,看不清姨婆的qíng绪,只能听见姨婆沧桑低沉的声音,“谁压制久了,都得疯。”

  不过还好,圣上待我倒是极宽和的,圣上膝下无儿子,陈皇后生的是女儿,其他的妃妾生的也是女儿,阖宫上下加上我,统共住了五个小姑娘,照年纪算起来,我算是行四,本是宗室女,可一概份例都是照着两个嫡公主来,嫡公主有的云丝锦我也有,我的还是绛紫se的,嫡公主没有的明前茶,我还是有——西北送来的。

  虽是贤妃娘娘管宫里头的账,可这谕旨却是圣上亲下的,陈皇后生的二公主同我年岁相仿,怕就是因为此种缘由,一见着我便有些chuī鼻子瞪眼,就差手指头没戳到我脑袋门儿上,跟个乌jī眼似的,“…看你可怜兮兮的没了娘,这是父皇可怜你,给的抬举。别以为你就能同正经八百的公主一个样儿了,再抬举也变不了你就是个小fu生养的种!也变不了你那早死的娘一开始是个妾!也变不了你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女!”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听了这么多的言语,大公主也是陈皇后生的,人家见着我就是笑,笑虽笑,却不同我说话,也约束下头人不许同我说话。

  只有二公主比较喜欢qíng绪外放,我si心揣测,大约是生二公主的时候,陈皇后正病着,来不及亲自带她,便将她放到了安和宫让圣上的生母王太妃带。姐妹两受的教不同,自然对我呈现的恶感不同。

  什么fu道贞德呀,什么脸面抬举啊,什么没羞没臊呀,什么臭味相投啊,都是二公主乐意说的。

  前者大抵都是多用于对我本身发动攻击,后头一个字儿却是对我喜欢往未央宫跑的专属形容。

  明明大家都是七八岁的小姑娘,我词汇匮乏,她都上哪儿听这么多的新词儿好词儿呀?

  我深表疑huo,在我疑huo的同时,也在无形中降低了她对我的击打度——我都听不懂,上哪儿气去?我既然不气,顶多冲她白一眼然后拉着蒋嬷嬷回慈和宫,她追不到那处去,自然也拿我没办法。

  相安无事这么些年,只这回我是动了真气,什么小fu不小fu的,什么妾不妾的,什么死不死的,我只明白一点,她这是在贬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