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行了礼,抬头时恰好看到皇上眼波里来不及收敛的最后一丝dàng漾。
他心中微微有些诧异。随即却笑着对崔翎说道,“皇上来了,你下去准备些点心茶果来。”
时已近傍晚,天色有些微黑,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
这个点,皇上应该在宫里头陪着太后娘娘用膳,或在皇极殿阅览奏章。
不然崔十五新晋了芙华夫人。刚进宫没有多久,算起来正是恩爱qíng浓的时候。
皇上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五郎虽然在家人和朋友面前并不如他在坊间的名声那样jīng明睿智,甚至时不时犯些傻气,可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从不对信任的人设防。
可方才皇帝那贪恋的目光太过炙热,让他有些……
他连忙摇了摇头,心中想道。不,不会的,皇上最是讲究兄弟qíng义,他绝不会对兄弟的妻子心怀不该有的心思。
再说,他的翎儿和皇上之间统共也就没有见过几回。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翎儿不只是已婚妇人,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虽然她的容貌确实堪称姣丽,可皇帝可不是没有见识的男子。
他从前特意在宫外置办了一座园子,里面都是朝中想要巴结他的大臣为他搜集来的绝色,姿容比崔翎更出色的,比比皆是。
皇帝不会因为美色,而对臣子的妻子动心。
若说还有别的?
五郎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就是在西北时,崔翎曾经动手做过些美食,还分给过当时还是九王的皇上用。
可能做出美味的食物,只是锦上添花的技能,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男人对她全部的爱慕。
就好像他,爱上崔翎,不是因为她的美色,不是因为她会做好吃的食物,而是被她特立独行的xing格所吸引。
但这不是一次两次见面就可以做到的,需要长久的相处,才可以慢慢体会。
皇帝见五郎脸上神qíng怪异,还一个劲地摇头,不由好奇问道,“阿浚,你在做啥?”
他轻轻笑,“还有刚才,你对着小珂儿喊爹,是不是我听错了?”
五郎看到皇帝表qíng十分自然,就和从前一样,眼神里透着明朗和真诚。
心事可以掩盖,但眼神和表qíng却藏不住伪装。
如果真的像他刚才想的那样,皇帝对翎儿有不一样的心思,那么看待他的眼神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自古君王冲冠一怒为红颜,qiáng取豪夺臣子的妻子,这样的荒唐事,也不是没有过。
前朝还曾经有过抢了自己儿媳妇的皇帝,在寻常百姓家中足可以被世人口水吞噬的故事,可在帝王之家,却不会有人记得这样的荒唐。
还有人写诗赞美他们恩爱呢。
什么是帝王?他就是法令,就是舆论,就是标准。
五郎这样想着,不由有些暗暗愧疚,觉得自己是错怪了皇帝。
他忙笑着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珂儿鬼jīng鬼jīng的,好的不学,偏抓住我的错处不放,还叫唤上了瘾,怎么都改不掉。”
皇帝却轻轻一笑,“不过只是小婴儿一时学话,也值得你紧张成这样?”
他轻轻拍了拍五郎的肩膀,“你放心吧,等到明儿睡一觉起来,小珂儿许就忘记了呢。反倒是你们,越紧张,他就越觉得好玩儿,越不改了怎么办?”
五郎见这段时间他光顾着和皇帝说话,没有理会珂儿,那孩子倒真的不再“老子老子”得喊了。
他想着关心则乱,或许这件事真没有他和翎儿想得那样严重。
崔翎很快便将准备的茶果点心送了上来,还让人将两个孩子抱了回去,她自己则轻轻福身,然后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十分安静。
五郎以为,皇帝微服私访,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他说。
他连忙问道,“皇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皇帝垂头饮茶,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追随着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裙角。
他心里一股巨大的怅然若失,仿佛心中被生生掏空了一半,有些痒,有些不舒服,还有些疼。
天子出宫,并不是那样容易的事,而且还要冒着一定的风险。
如今盛朝皇室,除了他再没有别的男嗣留存,白王妃腹中的双生儿中,倒是有太医隐约暗示过其中有男孩儿,可到底还没有降世。
假若他在宫外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大盛朝的江山就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