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砂泪_作者:池灵筠(134)

2017-04-25 池灵筠

  晚膳时分,偏厅里因才生了地炕不久,有些凉意,于是又加了两个炭盆,那炭烧得如红宝石一般。偌大的圆桌上呈着简洁的几个菜式,但都是上等佳肴,另备了两壶酒。团桌周边一圈紫檀刻金,被灯火映得有些晃目。

  宫婢棒了俩壶,注满三只青玉杯。上官嫃平日里都与元珊坐一旁,对面坐着司马轶,如今她身边的圆凳挪到了司马轶身边。

  元珊换了身艳丽的宫装,衣领边镶着寸许长的白狐毛簇拥着尖尖的下颌,衬着一张标致的脸蛋越发讨喜。她自请安后便一直垂着头,似乎十分忐忑。上官嫃望着她,口中苦涩,便抬手饮了杯酒。

  “太后怎么独饮呢?”司马轶含笑举起酒杯,一手碰了碰元珊,“来,我们敬太后的成全。”

  元珊听话地举起酒杯,颔首,大气不敢出。司马轶睨着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上官嫃,带着几分嘲意问:“莫非太后舍不得割爱?”

  上官嫃面无表qíng盯着他,说:“既然要了她,便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司马轶握了握元姗的手,“本王一向都懂得怜香惜玉。”

  元珊红着脸,头越发低垂。

  上官嫃深吸口气,低声道:“元珊,你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与我说?”

  “没有。”元珊微微侧目望着司马轶,眼波如chūn水般温柔,“奴婢仰幕王爷已久,王爷肯要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司马轶修长白净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颌,温和道:“我说过,在这宫里你再不必自称奴埠。”

  “是。”元珊惶惶拉开了头,忐忑瞥了眼对面的上官嫃,又赶紧垂眸。

  上官嫃拾起筷子,温柔笑道:“如今举步维艰,条件简陋,我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一顿,算是把你嫁出去了。吃罢。”

  元姗鼻子一酸,棒起碗小口地扒着饭。司马轶为她夹了些菜,好似漫不经心说:“近日外落频频作乱,西南和北方边境都起了战事。”

  上官嫃疑心问:“你如何得知?”

  司马秋双眸依然晶亮,含着些许狡黔道:“多亏了你的鸽子。”

  “你利用我的鸽子送信?“上官嫃将声音压得极低,蹙眉道,“若是被发现了,司马银凤不会再留你xing命。”

  “因这几年的连番变故,国体动dàng,天灾人祸不断,外藩作乱,是难免的。只不过从前是小小滋事,如今是虎视眈眈。我试着联络了各地亲王,现在朝野上下对女皇极为不满,但因查家的兵力敢怒不敢言。各路亲王淮备发兵举事,但需要内应。”

  上官嫃默默听着,想起自己的骨ròu还在司马银凤手里,满怀皆是辛酸。她只能qiáng咽下怨气,任由她摆布。这十几年,她就像个皮影人儿,被人cao控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荣华大戏。或许这戏完全落幕之后,她的一生也结束了。

  司马轶接着说:“今日她来找过你,一定是还有忌惮你的地方,谁都不是铁壁铜墙、一定有致命之伤,你了解她,可知如何牵制她?我的兵马虽然已经被迫退回凉州,但已联合各路亲兵,预备从水路偷袭。我们集合所有兵力比查家军还多出十几万,内忧外患之际,只要有办法令司马银凤和查德高自乱阵脚,悄无声息潜入金陵并非难事。”

  上官嫃攥紧了玉骨筷,屏息静气,最终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我有办法令她分心。岁末祭天是最好的时机,她出城,查德高势必随行保护,你们趁机在宫里设伏,待她回宫,瓮中捉鳖。”

  司马轶点点头,道:“你自己要当心。”

  祭天的日子迫近,上官嫃接连写了许多封信送出宫去,但查元赫始终没再出现。漫天飞雪,冻得人直打哆嗦,牙关磕磕碰碰。上官嫃怀里揣着一只小包袱沿着太液池住西华门走,一身宫婢的衣裳,又是风雪大作的夜里,并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但还是被巡夜的黑甲兵捉住了。

  司马银凤的寝殿极尽奢华,地炕日夜不息地烧着,几只鼎炉焚着西域进贡的极品檀香。上官嫃的鞋袜已经被雪水浸湿,冻得脚失了知觉。她紧紧拖住小包袱,站在殿中央瑟瑟发抖。殿里并没有伺候的宫婢,只有几名侍卫。

  司马银凤斜卧在暖玉chuáng上,见她那样子不由发笑:“堂堂太后,竟然想跑出宫跟人私奔?你置皇家威严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