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滞,浑身顿然轻松,却故意嗔怪道:“哼,知道错在哪儿了么?”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在下……不该……bī着姑娘,在下的心思……姑娘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懂……”虽瞧不见他的表qíng,却也知道定是黯然失色的,我心头陡然生起怜惜之意,柔声道:“好了,我不怪你,谁没有个不开心的时候呢,只要你别再莫名其妙发脾气就好!”他没有回答,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竟有些害怕,扭头一瞧,眼眸虽大大睁着,其间却不再闪亮如天边璀璨星辰,不再有似水流光轻浅dàng漾,我好生失望,也只得回转身子一路默然。
此后,无论马上马下,他待我依旧温和有礼,我却感到有什么不一样了,是刻意的疏离冷淡,刻意的保持距离。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恼的什么,真懂假懂之间又有何不同,却不敢问他,不知什么时候,我竟有些怕他了。
点绛唇
凤舞娉婷
此后几日,气氛着实不太友好,真正是相敬如“冰”啊,我说三句,他只答半句,常常气得我直冒火,却是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盟主呢,动动指头就能要我小命,我只能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就暗骂他祖宗十八代,好歹也能解解心头之气。一日进了樊都,我瞧街上甚是热闹,熙熙攘攘人流不绝,心中好奇,便向路人打听,原来是城中一年一度的博彩集,大小商贩都沿街摆出摊子,各色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一年中也就是这天家家户户都如过节一般,人人出门游乐。我听了心头一喜,可瞧见杨严尘那张寒冰似的脸便什么兴致都没了。思前想后却不甘心,故意哀叫道:“我好累呀,真想寻个客栈歇下,香汤净颜兰池沐浴,该有多好!”他依旧是无动于衷,我双手微拧,一边冥思苦想如何能让他允我去逛集市,谁知飞霜踱着踱着,竟至一家客栈门前停下,我诧异地见他翻身下马,右手在我面前一伸,我傻傻地看着他:“怎么……”他撇开头:“姑娘不是要香汤净颜兰池沐浴吗,这里没有香汤没有兰池,洗个澡还是可以满足的。”我惊喜地搭了他的手下马,本想道声谢,谁料他一个转身牵了飞霜往后堂走去,我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他像是后面也长了眼睛,不慌不忙说道:“姑娘有这闲工夫,还是快去厅堂定下客房吧。”我一撇嘴,故意袅袅婷婷走了进去,整个堂上的数十双眼立时粘在了我的身上,我妩媚一笑,朱唇轻启:“小二,来两间上房,本姑娘要沐浴,水烧热点儿,要快些送来。银子嘛,等会儿有个白衣书生过来,你找他要钱就行了!”我扭着腰上楼,侧眼瞧见那些男人痴傻的嘴脸,心中很是痛快:我叶小桐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还非得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不理便不理,我也不稀罕!热水很快送来,我褪了衣衫坐进木桶,轻撩几下,屋内立时薄雾缭绕,氤氲弥漫,我双手掬起一捧朝头顶淋下,端的是畅快不已。桶内水气蒸蒸,细致晶莹的肌肤被热气熏得粉红一片,我微扬起头,水珠顺着细长的锁骨慢慢滑向胸前不盈一握的柔美。这样的身子,为何寒却没有瞧过!我闭上眼,又一次悔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他的心他的qíng,如今看来早已是表露无疑,为我所做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是源自他爱我的深qíng,我却只知拉他玩耍嬉闹,恍若无忧无虑的总角小儿。他眼中隐隐含着的幽怨苦楚,便是无奈于我的不懂事吧。
我长长叹气,点了几滴香露至水中,阵阵林兰幽香顷刻间便拢了我一身:少时栽下的清雪林兰,不知现在还年年芳菲不败么?曾经纵马驰骋的初云岭,不知如今还树树青葱绝翠么?他走了,便把一切都带走了,花已非当初之花,人亦远非当初之人,我如今回去,奉上我的真心,他还能接受么?
我摇摇头不愿多想:寒他最是懂我,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一定是他心头的至宝,他定会原谅我的错、我的懦。我逃了三年,也该面对那一切了,纵是万劫不复,也总能求得片刻心安啊……
我穿上罗裙兜衣,将长发甩至身后,抬眼濛濛望去,菱花镜中,是我艳过桃李的娇容,苏胸半露风姿曼妙,玉琅珠低低垂在颈间,更显一身肌肤柔滑雪嫩,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我却鄙厌不已,垂首梳起长发,忽然念及热闹的博彩集,心头微动,未及多想便匆匆披上纱衣奔出门去。一脚踢开他的房门,我刚唤了句:“喂,在gān嘛……”赫然瞧见眼前也是一只大木桶,如烟似雾的水汽正袅袅弥漫四溢,再一抬眼,他luǒ着上身手里捏了中衣,也不知是要穿上还是刚脱下,我皱了皱眉道:“你这是洗好了,还是没洗呢?”他微微垂下眼:“姑娘不会自己看么?”哦?居然这么大方让我看?以前不是死活守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那套陈规的么?变得还真快!我一撇嘴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看来是刚洗完,头发还湿着呢,我刚想发话,却瞧见他胸前掌印依然黯沉刺目,不由心头一宽,看来内伤没什么好转啊,如此,等到了扩云看你还下不下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