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倒也罢了,左右她还是高老大人的孙女,可后来谢馥来了,一切都变了。
这高妙珍,总叫谢馥想起谢蓉来。
她心里不大喜欢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却也没计较,给高拱请安才是要紧。
谢馥走到书房门口,管家高福早早就看见她了,把书房门一开,“吱呀”一声。
高福朝着她一弯身:“您里面请。”
谢馥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进了书房。
里头高拱早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从案牍之中抬起头来:“馥儿回来了,那张家的小丫头片子可没为难你吧?”
声音里是中气十足,说出来的话,也是半点不含糊的偏袒。
高拱端坐在太师椅上,满脸的关切。
他胡子大把大把垂到胸口,银白的一片。
谢馥听了这话,想起张离珠的脸色来,心说这一回你高胡子可算是怪错人了。
她恭恭敬敬朝着高拱行了个礼,才开口道:“回禀外祖父,馥儿今日给张家姐姐的画出了价。”
“恩?”
高拱一下瞪圆了眼睛。
谢馥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仿佛纯善一片,轻咳一声:“三枚铜板。”
“……”
高拱愣了一下,然而紧接着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
那笑声在他胸腔里震dàng,差点都要掀飞了房顶。
侍立在外面的管家高福淡淡想了想:得,没辙。遇到这不靠谱的爷孙俩,只能算张大学士一家子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第005章 裴承让
“这一回,我就要看看他大学士府怎么下台。哈哈哈,三枚铜板,终究还是高了些,回头就那冯保计较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你这小丫头,心思忒坏啊!”
高拱越想越乐,脸上笑容简直压不住。
谢馥无奈:“馥儿是恰带了三枚铜板罢了,原本也不必如此的。您别说的好像我故意算计一样。”
“难道不是?”
高拱眼睛一瞪,看着谢馥。
谢馥终于不敢再蹦跶半句。
好不容易,高拱笑够了,才对着一摆手:“赶紧坐。”
谢馥与这一位外祖父先前并未怎么见过,只等到高氏忽然没了,才被接到京城来。
她亲眼见着高拱宦海的沉沉浮浮的这五年,倒觉得跟这一位外祖父,比自己亲爹还亲近。
爷孙俩早有了默契,高拱一说,谢馥也就顺着墙边放的一把太师椅坐下了。
高拱也起身来,直接坐在了茶几对面的椅子上。
门开了,丫鬟们奉茶进来,高拱顺手一端,便开始叨咕。
“说到底,淮安府闹水患,gān他们一家什么事儿。一个半大小姑娘也往里面瞎掺和。就那一点点体己银子,能办什么事儿?”
谢馥低眉垂首,也端了茶起来。
小扇子样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睛抬起来略一打量高拱,见他眯着眼睛喝茶,忽然道一句。
“咱们府上的茶,还是去年的。”
高拱茶喝到一半,顿住了,将茶盏放下。
“你在他们府上喝了什么茶?”
“一盏铁观音,一盏大红袍,一盏西湖龙井,都是今年刚上的新茶。”
谢馥一五一十地“jiāo代”出来。
高拱气得chuī胡子:“天底下真是只许他一家骄奢yín逸,要叫别家都喝西北风去!”
谢馥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早以前,高拱就说过了,张居正这一头狐狸,待人待己那是两套规矩。
听闻当今皇爷还没登基,龙潜裕王府的时候,张居正与高拱同为裕王讲学。
张居正不许裕王有半点的奢靡之举,高拱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老好人,没想到末了一看,好家伙,张家那个好酒好ròu,真叫个奢侈。
是以,高胡子给这张居正取了个别称,只有他们爷俩知道,叫“张大虫”。
谢馥想着那茶的事,也不过是顺嘴一提,最后还是绕回了淮安府水灾上。
“张离珠在做义募,这等博名声的买卖由他来做是刚合适。不过杯水车薪,这一点银钱怕还救不了几个灾民。朝廷不放银吗?”
“还在朝上扯皮呢。”高拱摇了摇头,“那么多张嘴巴都等着吃东西,朝堂上这一帮,都是想从死人喉咙里抠钱出来,往自己兜里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