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_作者:童子(118)

2017-02-08 童子

  瘦解差乐了,倨傲地扬起脖子,慢慢把脚伸进盆里,舒服得哼出了声,趁这功夫,谢一鹭返身出门,从外头拖进来一大捧稻糙,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一层层垫在廖吉祥身下。

  “喂,你……”不等瘦解差教训,谢一鹭麻溜的,又出去端了另一盆热水,这是给胖子的,看他们都洗上,他才安安稳稳蹲在廖吉祥面前,热切地打量。

  “我看看,”他脱下他的糙鞋,果然,脚趾上磨了好几个血泡,“忍一忍,”他说,“磨硬了就好了。”

  廖吉祥轻轻碰他的脸,血污的,看得他心疼,那疼,比在甘肃膝盖上中的一箭还锥他的心:“我好时,你没沾着光,我败落了,你却……”

  谢一鹭用指腹擦他的嘴角:“不怕,”他仔细捋他的头发,即使是阶下囚,他也想让他体面gān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这是怕吗,廖吉祥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像有一只手在搅,搅得他无所适从。

  “现在多好,”谢一鹭瞧着他笑,一笑,脸上的伤口就拧起来,“白天晚上在一起,不用怕人看。”

  廖吉祥发觉自己软得像要融化了,融化在他的“甜言蜜语”里,旁若无人的,他居然伸出舌头,猫儿一样,一下一下舔起那脸上的伤口。

  两个解差在一旁看见,先是愣住,之后吓得瞠大了眼睛,惊惶对视。

  “有尿吗?”谢一鹭问,廖吉祥马上紧张地摇头,他该是一天没尿过了,谢一鹭缓缓捋他的背,“别憋着,有我呢。”

  两个解差洗完脚,谢一鹭捡着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了一盆水回来,这回终于是廖吉祥的了,他托着他的脚把热水往上淋,看他不觉得烫,才敢把整只脚放进水里,从脚趾到脚踝,一点点给他洗,那双白脚,虽然不再是织造局督公的,但仍舒坦熨帖。

  “泡泡脚,明天的路好走些。”边说,谢一鹭边拿衣摆给他擦脚,擦净了捧在怀里,伸手到裤管里揉他的小腿。

  “你也洗洗……”廖吉祥大概是累了,眯着眼,懒洋洋地说,“好睡……”

  谢一鹭一直等他睡着了,才吃力地起身,端着那盆泡凉的水,坐到椅子上,对面chuáng上两个解差已经躺下,一个chuáng里一个chuáng外,头脚倒着睡。

  桌上一灯如豆灯,摇曳着,昏蒙着,他“噗”一声把灯chuī灭,在纯然的黑暗中,痛苦地拧起眉头,脱下鞋袜,伸脚到凉水里。

  随便蘸了蘸,他擦脚起来,摸黑蹭到廖吉祥身边,蹑手蹑脚挨着他坐下,然后从后把他抱住,那个大枷,他擎起一角扛在肩头,这时廖吉祥有些醒转,茫然地推拒,谢一鹭忙小声安抚:“是我,没事,是我……”

  廖吉祥就不动了,大概是脖子上的重量减轻,他舒服地哼了一声,沉沉睡去。

  谢一鹭也想睡,但睡不着,身上疼,肩膀也重得喘不过气,可他不敢动,怕一动,就把怀里的人惊醒了。

  那边板chuáng晃了晃,下来一个人,看剪影是胖子,他站了一阵,提起椅子往墙角搬,搬到谢一鹭身边,把大枷一角从他肩上放下来,支在椅背上,没说什么,又回去了。

  第49章

  “他俩肏屁股。”瘦子用胳膊肘顶了胖子一下。

  胖子没爱理他:“别瞎说。”

  “我瞎说?”瘦子激动起来,“你看他俩的黏糊劲儿,那太监还……还给那小子舔脸上的血,”他一副厌恶的样子,“哦哟,污糟死了!”

  胖子斜他一眼:“人家俩好,关你什么事。”

  “我看不惯,”瘦子把水火棍立起来,往地上一杵,“歪门邪道!”

  胖子一时没说话,停了半晌,才说:“那些走‘正’道的,有几个能像他俩这样要好,要是我,我做不到。”

  他指的是谢一鹭对廖吉祥的爱护,大孝子对父母也不过如此了,一个人能爱他人胜过爱自身,只得说那太监的命太好。

  “行了,赶路吧。”瘦子老大不愿意地撇嘴。

  胖子不动弹:“让他俩再玩会儿。”

  廖吉祥和谢一鹭坐在前面大杨树下,一个披枷带锁,一个鼻青脸肿,互相看着,灿灿地笑:“你又猜错了,”谢一鹭把空着的左手摊给他看,“受不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