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是自己。
第一次动心却如此荒谬、可怜、愚笨、残忍。
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天边已有星子闪烁。
傅刑简亲自握着火把,神qíng淡然柔和,一言不发,陪傅怀川在火场灰烬中找寻尸身。
果然有两具烧成了焦炭的尸体,却已分不清男女。
其中一具尸体身旁,有一把蒙上一层黑炭的弯刀,看形状就是静刃;另有一个未曾烧化的铁胎弓,正是李若飞平日所用。
傅怀川拾起静刃,拭擦gān净,仍是一汪碧水般锋锐无匹。
另一具尸身上,犹有几支金钗,手腕处有一只曼陀花的金钏,另有一把小小的短匕,想必是秦初蕊带着防身所用。
傅刑简长吁一口气,道:“既已辨出尸骸,让他们来装殓吧。”
忽见傅怀川握着静刃怔怔不语,神态古怪之极,心头一震,喝道:“四弟!你做什么?”
上前便抢下静刃。
傅怀川随他抢去,却突然发疯似的直接用手挪开李若飞的尸身,在附近一片灰烬里翻找起来。
掌天下雄兵百万的一双手就在火后尸体身下乱翻,偶尔碰到箭头之类的硬物甚至被刺出血来。傅刑简心里火烧火燎的痛怒,眼神渐渐凝聚成一根怨毒的针,刺向李若飞的尸身,心里翻翻滚滚的一句就是:幸亏你死了,幸亏你死了……手上一烫,却见火把已快熄灭,忙换过一根。
连换了七根火把,月上中天又慢慢西沉,东方已有了朦胧灰白,傅怀川终于翻遍了整个火场,一无所得,当下长身站起,纵声大笑,笑声中有喜悦,更多的却是浓烈恨意。
扶着傅刑简的肩,一字字道:“李若飞没有死。”
傅刑简心沉了下去,无意识的问道:“没有死?”方才觉得长时间举着火把,手臂早已酸痛不堪。
傅怀川慌乱神伤尽数退去,虽还带着一脸疲倦三分黯然,却恢复了执子着盘的冷静魄力,冷笑道:“火场里少了一件东西,一件他舍不得丢下的东西。”
轻拥傅刑简单薄的肩,怜惜道:“一夜了,二哥也累了吧?先跟我回府。”
傅刑简僵了一僵,声音飘渺,问:“不恨我了?”垂下头幽幽一叹,几不可闻:“我倒宁可你恨我……”
傅怀川却已走到众家将处,令留守百人,细细搜寻火场下的暗道,又令君安安排人手,封掉“乌记”,捉拿滴翠楼所有歌姬。
突然宫中来人,传两人入宫。傅刑简奇道:“消息传这么快?”
傅怀川冷冷一笑:“二哥,你都落在李若飞的算计之内,何况太子?”
解释道:“他早知你有杀意,所以借此机会让你烧死他,自己却来个金蝉脱壳,彻底脱身,也免掉了两国因质子潜逃而战,真是用心良苦。”思索片刻,笑道: “谢流在我府外徘徊,想必就是等着告诉你那番话,你若不来,他只怕还会主动去找你喝酒谈心;李若飞千般算计,自然不会遗漏后着,太子府中自有他的人通风报信,太子得此机会,能不尽忠尽孝的立刻回禀傅东平吗?老头子抓住这个契机,定会大大申斥惩戒我一番,这样即便我们发现了暗道,他也有了逃脱的时间。”
傅刑简笑了,目光闪动:“李若飞yīn狠无qíng,想必你对他的心思也落入了算计中吧。”
说罢也不看傅怀川活像被抽了一鞭子的表qíng,自顾上马而去。
宫中傅东平龙颜大怒,责道:“糊涂!一个居然丢了李若飞!一个居然烧死了李若飞!你们俩真给我省心啊!激怒朗国,举兵来犯该当如何?”
傅怀川低头不语。
傅刑简却微笑道:“父皇不是还有我吗?当年西州之行儿臣一直记忆犹新。若是兵临城下,就把儿臣献出去罢。”
傅东平脸上肌ròu微微跳动,傅刑简傅怀川兄弟虽同出自思妃,但容貌却不相似。
傅刑简容色酷似十年前死在烽尽山的母亲,就连微笑起来嘴边小小的笑涡,眉宇间淡淡的郁色都神似其母。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也似,傅东平无力的坐倒在龙椅上,道:“刑简,你又何必来伤我的心?只是你七弟还在朗国蛮子手中,今年我国又是大灾,国力无法支撑一场恶战。你怎地如此糙率,就把李若飞给烧死了?”
傅怀川忙道:“李若飞只是潜逃,并未被二哥烧死,请父皇勿要相信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