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锺吗?他连反问的力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去了二十年。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Simon伸手来扶他,苏锦生像被烫到一般地躲开。Simon叹了口气:“这样的深度催眠非常耗费体力,你现在是没法自己走路的。”他朝他伸出手来,一脸的诚恳:“我没有别的意思。”
苏锦生暗暗把体重从背靠的墙壁移到自己腿上,然而软得像棉花一样的双腿让他明白,Simon并没有撒谎。
“好吧,”他认命地靠回墙上,“麻烦你了。”
Simon笑了笑,凑近一些,像扶一个醉汉那样架起苏锦生来,他把他的胳膊环到自己脖子上,又抱住了苏锦生的腰。时值盛夏,苏锦生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衬衣,动作间衬衣的下摆卷了起来,Simon的手心直接贴上了他光luǒ的腰际,苏锦生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们靠得很近,苏锦生能清楚地闻到Simon身上的香水味道,他用的似乎是檀木尾调的香水,那馥郁幽远的气味像极了深宫的檀香。
曾经在这样的香味包裹下,绍的手也是这样抚摸著他赤luǒ的皮肤,幔帐重重,他们的呼吸jiāo织在一起……
“你怎麽了?”Simon的黑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
苏锦生咬紧了牙关,才咽回了那个呼之yù出的“绍”。他不断地提醒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就算真是他的前生,也已经结束了,至於这个Simon,他是曾经的司马绍也好,不是也好,都与他无关。他已被伤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痛苦。
“没什麽,就是累了。”苏锦生别过头去,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避开这张让他揪心的脸孔,回到家里,痛痛快快睡上一觉,把这个Simon连同他召出的前世一起丢进记忆的深渊。
仿佛感觉到苏锦生的回避,回去的路上,Simon出奇的老实,乖乖把苏锦生送到楼下,拉开车门,望著他问:“我送你上楼吧?”苏锦生说:有电梯,不用了。他便不再说什麽,只把印有联络方式的名片塞进了苏锦生的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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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经过一路的休息,苏锦生的双腿总算找回了点力量,他qiáng撑著回到房间,一头扑倒在chuáng上。chuáng前的窗帘并没有拉上,透过落地长窗望下去,Simon的车还静静停在那里。不知怎麽的,苏锦生便想起王敦走时,司马绍跪在雪里的样子;还有兵临城下的那日,他送自己出建康,尘烟里愈来愈远的身影。
苏锦生抓过枕头蒙住脑袋,却还是禁不住想,如果那天自己真的走了,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那天,司马绍是真想送自己离开建康吧,也许他已在牺牲弟弟和送走弟弟间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开弟弟,至少在那一刻,他对司马冲的爱压过了对家国成败的顾念。
如果司马冲坚qiáng一点、自私一点,如果他走了,王敦破城之日,司马绍也未必会死,那麽多年後,也许他们会在某处重逢,也许司马绍再没机会做一个帝王,但是天下之大,总有他们两个容身的地方。国破了、家亡了,还有谁知道他们是兄弟呢?也许,他们可以厮守一辈子的。
即使不能这样,即使他们再不能相见。但至少,他对司马绍的记忆会永远定格在滚滚烟尘里那凝望的身影。他会永远相信哥哥是爱自己的,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和算计。那会是一种幸福。2B1F00B5弹琵我:)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然而,司马冲偏偏回去了,而司马绍这麽一个志向宏远的君王,哪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所以,根本没有如果。
晋史早已盖棺定论,绍是明君,他是他的哥哥。至於其他,那些眼泪、亲吻、生死相许,谁会知道,谁会记得?千年之後,绍已忘了个gān净,若无其事地帮苏锦生解梦,耿耿不忘的只有自己。
苏锦生“哗”地拉上了窗帘。不知何时,外头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空气却依旧闷热,苏锦生只觉得chuáng单、枕头都cháo乎乎的,仿佛生出了一层苔藓。他摸黑从冰箱里拿来一罐冰啤,坐在chuáng上,慢慢呷著。
单人chuáng的对面是一口老式衣柜,镶著一面穿衣镜,青白的闪电从苏锦生身後划过,刹那间,他瞥见镜子里有一张惨白的脸孔,那茫然的表qíng并不像他,而是另一个人,那是从千年前梦游而来的司马冲。
隆隆的焦雷翻滚而来,房间重又陷入昏黑,苏锦生觉得镜子里的人正翕动著嘴唇,听不到声响,然而那唇形仿佛在说:“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