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一帮大臣果真在永和宫的院子里跪了一夜,原本就是些老家伙,这么一跪哪里吃得消,陆陆续续就有些昏倒的给侍卫们抬走了,剩下的一些年纪轻的和身体好的,还在那里跪着,但是个个都惨无人色,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如同雕塑。
司徒碧现在所在的房间是昨天君瑞专门jiāo代的,从大臣们闹到永和宫,张庭海就悄悄跑过来让司徒碧搬到了这间比较隐蔽的一隅。这里很幽静,一般人根本不会到这里来,但是,从窗户的一角司徒碧还是可以看到院中的景象。那些穿着绯色官府的人如今在司徒碧眼里,完全就像是一个个鬼魅似的,纠缠着,像要扑上来似的,让他觉得头昏脑胀。
昨夜,司徒碧旁敲侧击地在君瑞面前提到司徒瑾和夏离,君瑞的神色果真不自然。司徒碧不敢再问,因为若是把事qíng说破了,又会是一番无谓的猜疑,而且说不定还会让君瑞再次增加宫中的巡逻和把守,让他和宫外完全失去联络。
瑾儿他们被捕的原因,司徒碧大致猜得到。夏离和抱琴是太后一案到如今唯一的活口,抱琴恐怕早已经被抓起来了,说不定还被严刑拷打,因此夏离的行踪bào露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君瑞既然已经不再信任自己,那么所谓的寻找解药不过是个荒唐的借口。瑾儿身在蔺州,而蔺州又是西北军事要塞,夏离前往蔺州,被有心人一加猜测,就能有另一番说辞――勾结司徒家在西北的势力,犯上作乱。所以,瑾儿和夏离回京之后,只能是死路一条。说底,还是司徒碧害了他们。
而宋子墨的心思,司徒碧又何尝不知。若是这个时候从永和宫出去,他司徒碧就好像是离开了保护伞一样,完全处于危险中任人宰割。在宫里,没有人敢于无视皇帝的威严对他下手,即使是那班气急败坏的老东西,也只能用下跪绝食来进行抗争,而不敢真的冲到殿中把司徒碧如何。可是出宫就不一样了,出了宫,随随便便出了什么差错,他司徒碧便成了刀下亡魂。即使说仍旧没人敢动他,可是违背皇帝旨意擅自出宫,也将为司徒碧添上一条罪责。况且司徒碧当初从皇上那里求了两块免死金牌,一块给了司徒婉b,还剩一块,若是给了司徒瑾,那他司徒碧,最终也难逃一死。若是不给,眼睁睁看着司徒瑾丧命,司徒碧也绝对不会活得太开心。宋子墨的算盘,打得实在是妙。
司徒碧的心,因为dòng察一切,渐渐沉到了底。一阵头晕目眩中,他东摇西晃地地扶住一旁的椅子坐下来,长长喘了几口气,从怀里掏出了药丸。因为手抖得厉害,一下子倒了好几颗出来,他也没管那么多,一股脑全都塞到了嘴里。
昨天的那张纸上虽然被司徒碧撕碎了,但是因为有雨,那些碎纸片被窗外飘进来的雨淋湿,立刻显现出了猩红的字迹。看到那些字迹司徒碧连忙跪下来把那些纸片全都拾了起来,拿到书桌前放到笔洗里,全部浸透之后在书桌上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所写的,是出宫的计划。司徒碧一目十行地看了,闭上眼睛默记于心,然后把那些纸片全部揉碎,和到旁边的废纸里,撒了灯油一把火烧了。
因为跟随了君泰多年,当年又极得太后的宠爱,经常出入宫中,司徒碧对宫里的道路十分熟悉,闭着眼睛回忆一遍那纸条上所写的东西,便能很清晰地记起所有的道路。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脖子,贴近心脏的地方那块用红绳子系起来的小牌子,便是皇上赐他的免死金牌,那时候在景源,他开口问君瑞要这个东西的时候,明显看到了君瑞脸上不满的表qíng。那时候君瑞对他很好,可是他完全不相信。其实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信任还是少得可怜,明明相爱,却不相互信任,总是猜疑,总是伤害彼此,总是利用,中间还隔着皇权这个敏感的东西,那些微薄的感qíng,大概快要耗光了吧?
司徒碧苦笑了一下,闭着眼睛又坐了一阵。刚才吃的药丸已经发挥了效力,心中难耐的窒息和疼痛依旧渐渐消失,好像随之消失的,还有另外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司徒碧慢慢睁开眼睛,脚尖轻轻一踢,一旁还在燃烧废纸的那只火盆“哐当”一声被打翻在地,因为浸过灯油,火很快舔到了一旁的宣纸和字画上,一下子火势大了起来。
“啊!大……大人!”因为渐起的浓烟外面的侍卫推门进来了,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都愣了一下,然后冲过来把司徒碧往外拉。又有人冲了出去,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不一会儿,外面院子还跪着的那些大臣都不知所措地朝这边看,看到浓烟窜起来连忙连滚带爬地朝外跑。司徒碧冷笑着看着那些láng狈逃窜的人,然后佯装成jīng神不济的样子歪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