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讫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碧便醒来了。其实按照昨天晚上司徒瑾给的安神香的量,他应该睡到快到晌午才会醒,可是甘棠那个不长眼睛的,却因为房门口的一滩水喋喋不休,终于成功地把司徒碧吵醒了。
其实不过是一滩不大不小的水渍,但是甘棠却觉得十分奇怪。明明昨晚除了十六公子之外再没有人进去过这间房间,怎么会有一滩水呢?而且他进门刚好一脚踏上那滩水,脚底下的污渍也跟着他的脚步弄得满屋子都是了。甘棠絮絮叨叨地一边拖地一边说:“哎呀,怎么会有水呢?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睛的弄的,哼!花园里的树枝枯叶都还在,真是的!大人的房间是随便能进的吗!”
声音并不太大,但是一向浅眠的司徒碧却是醒了,他慢慢坐起来掀开帘子朝门口看,轻声问甘棠:“怎么了?”
“哎,大人醒啦?”因为吵醒了司徒碧,甘棠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说,“门口有一滩水,也不知道谁弄的,我立刻把它拖gān净,您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司徒碧捡了外袍披在身上,下了chuáng走到门口看。昨天晚上他朦朦胧胧的好像梦到了君瑞,但是那个梦太真切了,让司徒碧觉得很不可思议。而刚才甘棠说门口有水迹,这让司徒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看看。”司徒碧扶着甘棠的肩膀走到门口,看看地上,果真有些水迹,还有一些细小的枯枝树叶,然后还有一些带着泥土沙石的像是脚印一样的东西延伸进了屋子,而chuáng头那里也有一些泥渣和小树叶,司徒碧眯了眯眼睛,想了想昨天那个梦,心下了然,不由得摇头笑了起来。
“咦?大人,您笑什么?”甘棠有些莫名其妙,司徒碧没理会他的疑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什么,快把这些都打扫gān净了,然后准备早饭吧。”
“哎!好嘞!”甘棠高兴地回答着,迅速地收拾gān净跑出去准备早饭了。这几天他家大人食yù一直不太好,今天居然自己提出要吃东西,实在难得。而且看得出来,今天大人起chuáng之后的心qíng也很不错,不像前几日,整日魂游天外,一点jīng神都没有。
又这样过了几日,积雪融化,天气慢慢暖和了,到司徒碧离京的日子也近了。这些时日司徒碧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烦心事,也没有再为某些事qíng生气难过,平平静静地呆在司徒府里安心养病,一天就写写字,画个画,偶尔有些文人墨客登门拜访,一起吟诗作对倒也惬意,被收回权力的闲散王爷君泽也来过几次,不过也都是因为仰慕某个在司徒府做客的书画家,所以跑来凑热闹罢了。
相比司徒碧的悠闲,君瑞那边却并不那么轻松。朝臣们发现,元宵节之后他们的皇上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很少有笑容,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以往上朝的时候他至少还会因为大臣们之间的相互辩论露出会心的微笑,提出中肯的建议,而现在gān脆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一点表qíng都看不出来,让有事上奏的大臣们心里都惴惴的,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而有时候,就gān脆坐在龙椅上出神,眼睛盯住某个地方发呆,底下说什么完全没听进去,而等到一旁的张庭海再三的提醒,才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句退朝,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过大臣们并没有好运,退朝之后很快便会被宣进御书房议事,像是完全不知疲累一样,在御书房一呆就是一整天。好几个身子不那么硬朗的老臣更是给累得昏死过去。大家都不知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敢去问他?只能逮着张庭海诉苦,可是张庭海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苦笑着应付。
永初六年四月,司徒碧奉旨离京,流放景源。流放那一日君瑞没有去送行,而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一整天都没有说话,吃饭的时候破天荒的要了几坛酒,也不要人伺候,独自一人坐在空dàngdàng的大殿里,对着一大桌子菜独斟独饮。
到了半夜,君瑞还关在房里一直喝闷酒,张庭海也不敢进去劝,只能在门口走来走去gān着急。转了两圈,张庭海听见君瑞在里头说,让他把宋子墨找来,连忙一路小跑的去了。
宋子墨到了宫里见到君瑞,看到的是大大咧咧斜靠在龙椅上的君瑞。年轻的皇帝一脸醉态,低垂的手上抓着一只酒坛,一只脚放在龙椅的扶手上,另一只脚踩在玉玺上,慵懒地看着宋子墨跪到在他面前。
“爱卿。”君瑞是真的醉了,说话都不太利索,看着宋子墨的眼神都有些飘忽,叫了他一句,然后笑着看他。宋子墨慢慢跪下来,低声说:“陛下,请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