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吃了一惊,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胸口的三分郁 闷顿时变成了七分,连迎出门来的邢国公夫人于氏都懒得搭理,仰头便走 进了堂屋的大门。
除了崔玉娘和王氏,满屋的女眷都齐齐地避席肃拜了下去。千金固然 是目不斜视,常乐的脸色也yīn沉了许多。两人径直在重新设好的首席上落 座,不待琉璃客套,常乐便冷冷地扬起了声音:“库狄夫人,今日我们姊妹路 过此地,听闻贵府正在暖宅,特来讨杯喜酒。因来得仓促,只备了一份薄 礼,还望夫人莫怪。”
她身边侍女捧着一个小小的匣子,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琉璃身上。 琉璃不敢怠慢,肃拜谢恩:“妾不敢当,多谢大长公主赏赐。”
寺女却没有再动,常乐也不理会,转头便问千金:“你呢,你今日可带 了什么过来没有?”
千金往凭几上一靠,懒懒地摇了摇头:“我也想送来着,可是想来想去 也不知送什么好。裴少伯如今可是朝廷重臣,长安城里的王公贵人们想见 他一面都难的,这礼若是送得轻了,岂不是献丑?可若是送得重了,谁又不 晓得少伯刚正不阿,怎肯收下厚礼,让我等坏了他的名声?库狄夫人,你说 是也不是? ”她玩味地往下看了一眼,见琉璃的膝下并未来得及铺上毡稳,嘴角便是一弯。
琉璃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自在,只是含笑欠身大长公主说笑了。”
千金也笑嘻嘻地挑起了眉头:“喔,我哪句话说得可笑了?我原是不知礼数的莽撞人,还望夫人不吝赐教,也免我下次再犯不是?”
在座之人心里早巳雪亮——这两位大长公主哪里是来喝酒的,分明就 是来打脸的!看这架势,库狄夫人不跪着说上小半个时辰,只怕是起不得身了。传言果然不虚,比起世家高门来,宗室贵人们对选制之改更是深恶 痛绝。如今连德高望重的常乐大长公主都亲自出面了,此事就算有圣人首肯,能不能成,还真是难说!
众人悄悄jiāo换着眼色,不少人眼里露出了等着看好戏的兴味,也有人 看了看那冰冷坚硬的地面,悄悄吸了 口凉气。
琉璃抬头看着gān金大长公主那双满是嘲讽的眼睛,嘴唇微动,仿佛想 说话,却突然“哎哟”一声,低头捂住了肚子。
于氏脸色一变,忙上前几步,不管不顾地先扶起了琉璃,满脸紧张地问 道:“怎么?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转头又训斥身边的婢女:“大长公主们不知就里,你们还不知道么?还不快去拿几张厚厚的毯子过来! ”
常乐与千金相视一眼,都有些讶然。常乐皱眉道:“库狄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身子就不好了,莫不是。”她的目光在琉璃的腹部一停,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到底还是拖长了声音:“莫不是撞着了什么?我听说这宅子……”
于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启禀大长公主,这宅子的确是有些奇特之处。当初守约刚刚说要买这宅子,大娘便诊出有了身孕,接着守约又受了提拔,可不是双喜临门?只是近来大娘到底cao劳了些,地上又冷,一时有些受不住罢了,还望大长公主恕罪。”
说话间,早有人铺了两层厚厚的毡毯在地上,于氏扶着琉璃上前一步,作势就要重新跪到毡毯上。常乐淡淡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夫人既然有 了身子,又何必多礼?请恕我等眼拙,再想不到夫人有了身孕还会忙着乔 迁暖宅。知道夫人的,晓得你是胆大心热,不知道的,倒要以为夫人眼中只 有这些杂事俗务,连子嗣都不放在心上了! ”
琉璃满脸都是从善如流的诚恳。“大长公主教训得是。日后妾身定会 以子嗣为重,再不cao心那些太费心力的杂事俗务,也省得自己jīng力不济,反而怠慢了贵客。只是两位大长公主今日难得光临寒舍,若有什么招待不周 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常乐的目光顿时yīn沉了几分,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今日自己若再说出什 么让她“太费心力”的事来,她索xing便会将养身体去?
千金却是手托香腮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岂不是更加失礼了?贵府 双喜临门,我却空手而来,回头要补个什么礼才好呢?库狄夫人,你可有什 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琉璃也笑得谦和:“不敢,两位大长公主今日能拨冗前来,已是寒舍莫 大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