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拿起来欣赏了一遍:“这不都挺好的么,应qíng应景,字也极好。”
裴行险笑道这也叫好?这些字是刻在迎门石上的,三郎他们日后进门念书时,每日里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个,这些陈词滥调,实在不值当他们天天照着念,日日照着做。”
喔,原来如此,这题词不就相当于……琉璃心里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转头笑道:“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 ”
她挽起袖子,提笔在砚台里蘸了点残墨,挥笔写下了八个字。
裴行俭怔了一下,喃喃道:“天行健,地势坤……你什么时辰把易经也读得这么熟了? ”他拿起那张墨水淋漓的纸,眼睛越来越亮:“琉璃,果然还是你最懂我,咱们的孩子可以写不好文章,建不成功业,却一定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真君子、大丈夫!”
琉璃嘻嘻一笑,没有作声。她其实没读过易经,也没觉得孩子们一定要成为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她只想让他们一世安康。不过这句话上辈子她记得太熟了,此qíng此景,自然是借鉴无罪,làng费可耻。
裴行俭却是难得地兴奋了起来,自己动手将这八个字用隶书、糙书、行书各写了一遍,最后还是铺开大纸,端端正正地写了张正楷,放下笔笑道: “找明日就让匠人们来刻,估计两三日也就好了,横竖先生我也挑好了,gān脆九月初一就让三郎到这院子里来念书吧。”
九月初一?琉璃差点“哈”地笑了出来,忙掩饰地用力点头:“好!这日子好,这日子简直再好不过了!”
裴行俭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又商量了几句,携手走出了院子。琉璃忍不住回头张望,在绿萝青松之下,那块卧石依旧沉默地躺在那里。再过几天,她的孩子就将来到这里来上学,迎接他们的将是那著名的八字校训:自qiáng不息,厚德载物。
天行健,君子以自qiáng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嗯,如果在书院门口的石匾再提上“清华园”三个大字,她的穿越生涯就圆满了。
第十章 故地重游 疑云再起
再次站在半山亭前,望着远处那座秀丽如初的洛阳城,琉璃原以为自己会感慨万千,可呆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心里只有些许的惘然。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这座城池了?记得第一次站在这里远眺洛阳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晴朗天气,也有这样的微凉山风,只不过那时的洛阳城外还是一片秋色,而眼下却是又一个chūn天了。
不,不是又一个chūn天。事实上,自打他们离开洛阳,这已经是第八个chūn天了。
这么长的时光,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对于过去的八年,琉璃并没有任何抱怨。相反,每次想到在如此风云莫测的时局里,自己一家人居然能过得四平八稳,安然得近乎无聊,她都恨不得在心里高歌一曲: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得罪了皇帝!
因为得罪了皇帝,这些年李治屡屡巡幸东都、避暑行宫,都没让裴行俭随行,美其名曰让他留镇长安,琉璃自然是夫唱妇随。如此一来,他们经常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帝夫妇几面,更别说什么谈心进谏,那些惊心动魄的朝廷斗争与宫廷血案,自然也离她们很远,远得几乎无法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咸亨三年八月,武后党元老许敬宗病故,当朝廷重臣们为了他的谥号在洛阳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裴行俭却忙着给七岁的三郎挑选他的第一匹坐骑。
上元元年的中秋,皇帝夫妇改称天皇、天后;九月,长孙无忌平反复爵,而当年告发裴行俭、bī死长孙无忌的袁公瑜则被贬往西域;十二月,武后上书建言十二事,第一次毫无避讳地表现出胸怀天下的谋略气势……当这一连串的变动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琉璃更关心的是三岁的五郎那场旷日持久的咳嗽。
上元二年四月,当李显得王妃,长乐大公主的爱女在洛阳宫被武后生生饿死,当太子李弘在合璧宫离奇bào卒,朝野流言四起的时候,裴府更是一片祥和,因为琉璃终于再度怀上了身孕,第二年正月便顺利地生下了六郎,顺利地给他起名为裴光庭——谢天谢地,总算没人给裴家的孩子赐名了!
而如今,小裴光已经四岁,他们的安静岁月也终于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