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慢慢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几天来在胸口缩成一团的心,在他温和的声音里渐渐舒展开来。胸口塞得满满感动、羞愧和柔软的温暖,让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轻声道:“我记住了。只是……你以前不是总嫌我胆子太大么,怎么如今却不怕我闯祸了?”
裴行俭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以前你的胆子的确是太大,不过自打有了三郎,我看你也学会了瞻前顾后,如今么,胆子似乎和我也差不多了。”
琉璃好不纳闷:“你的胆子很小?”
“自然小得很,如今我可不敢瞒着你做出什么事来,大约比你还是要差上一些!”
琉璃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裴行俭。
裴行俭挑了挑眉:“就是这几日的事,怎么也不记得了?”
这几日?琉璃好不困惑,想了想忙道:“上回去河东公府,临海大长公主非要送礼赔罪,拿了颗夜明珠出来,我推脱不得,那天你又直接去了鸿胪寺,我便没来得及说,绝不是故意要瞒你!”她转头在屋里看了一圈,却没看见那个当日顺手搁在案几上的匣子。
裴行俭笑了起来:“不必找了,我一回来便瞧见了。恰好前日与几位同僚一道拜访了孙真人,得闻真人炼丹颇需明珠奇石,我便让人回家找了些戈壁碎玉,连同那颗夜明珠一起送到了孙真人府上。这长安城里,多少贵人求孙真人一颗灵丹而不得?这颗夜明珠用在那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何况孙真人还应了我,日后我若是想学丹鼎之术,尽管上门就是。”
恰好?头一日收到夜明珠,第二日便送给了孙思邈,这也叫恰好?还有炼丹……琉璃瞪大眼睛看着裴行俭,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总不能恭喜他向全能型神棍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吧?
裴行俭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又想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jiāo代!”
琉璃伸手揉了揉额头:“你都知道了,我哪里还有什么瞒着你的?”突然看到手上这几日都忘记取下的那只飞鸟衔珠的镯子,不由心头一跳。抬眼看见裴行俭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镯子上,她的心更是提了起来:这件事她的确是瞒着裴行俭的,因为不想让他再觉得难受……裴行俭怔了一下,却只是摇了摇头:“你怎么还留着它?是去河东公府那日戴上的?这倒真真是物尽其用了!”
琉璃讪讪地放下了手,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自己这几天还做了什么。裴行俭笑吟吟地拖住她的手便往书房走,一直走到便榻前,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小箱子:“你自己打开看看。”
只见那箱子大约一尺多见方,寻常木料,寻常雕工,看去毫不起眼。琉璃满腹狐疑地打开了盖子,眼前顿时一片光辉耀目——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排的金饼,一看便是足色赤金,光泽几可鉴人!她不由唬了一跳,下意识抬头便问:“谁送给你的?”
裴行俭好笑地瞅了她一眼:“你看看箱盖上的字。”
琉璃忙低头去看,箱盖的内面果然刻了两行整齐的楷书:大恩不言谢,千金聊为酬。这话好生耳熟!她思量片刻,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是她!”
裴行俭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谁?”
琉璃得意地扬起了头:“你也有猜不出的时候?就是那位雪奴!十年前我放她离开时,她便跟说过,大恩不言谢,但日后必会奉上千金之酬。我只当她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竟真有这番本事!她如今人在哪里?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裴行俭摇头:“我怎么知晓!这箱子原是有人送到门房,说是jiāo给你的,没留话便走了……想来此女十有八九是重cao旧业了,以她如今的身份,若真是找上门来谢恩,反而有些不大妥当,因此才会如此处置。”
琉璃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依旧好奇得要命,却也知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到青楼去找人叙旧;低头看看这一箱金子,不由又有点发愁。金子她自然是喜欢的,但自己这些年来已不大缺钱,而雪奴就算混成一代名jì,到底更需要金银傍身,何况这些金子的来历……裴行俭瞅了她两眼:“你不想要?”
琉璃叹气:“怎么才能还给给她?”
裴行俭漫不经心地点头:“既然如此,等过几日我得闲了,自会设法帮你还了,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