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眉头微皱,想了想才道:“临海大长公主的意思,莫非是想让次子继承河东郡公的爵位?”
常乐大长公主一怔,此事虽然从未放到明面上提过,但请求改立世子不就是为这个么?她点了点头:“正是!如今的世子裴承先德行有亏,河东公尚在,他就能离府别居,若是让他继承爵位,又怎能指望他孝顺继母?倒是次子裴承禄,一直以来事亲甚孝,为人稳重,堪承宗祧。”
武后柳眉轻蹙:“据我所知,裴承先当年离府,也算是有qíng可原,他在裴氏族人与朝野中名声尚佳,如今又能知错就改,这几个月以来也是侍疾甚周……”
常乐大长公主冷笑道:“听闻圣人过问,才知回府侍疾,算得了什么孝顺?连孝都不知,这名声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倒是裴承禄,十余年来不求名声,惟知尽孝,如此忠厚之人,才堪当重任。”
武后叹了口气:“大长公主,非是我要刁难长辈。临海大长公主为子孙打算的一片心意,原本是无可厚非,只是朝中那么多职缺,裴承禄身为公主之子,又是如此人品,难不成陛下还会亏待于他?又何必兴师动众,非要让他继承这河东郡公的爵位不可?这里头的是非曲直,真要细究起来,到底对大伙儿的名声都不好!”
她转头恳切地看着李治:“陛下以为如何?”
李治只觉得嗓子有些发痒,下意识转开了目光。她做事自然总有她的一番道理,可此事毕竟事关宗室,他堂堂天子,若是因为姑母当年得罪过皇后,就连这点心愿都不成全了,那些宗室子弟、文武百官又会如何看自己?
常乐也躬身行礼:“陛下,世上哪有什么德行能比孝道更重?何况皇家的尊贵脸面,天家的骨ròu亲qíng,难不成还不如区区臣子的名声?”
李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大长公主所言甚是!皇后不必多虑,河东公既已病逝,临海大长公主又是这般qíng形,依朕所见,还是早日准了此事也罢!”
武后似乎没料到皇帝这么快便下了决心,讶然道:“陛下,临海大长公主的心愿自然是要紧的,只是这河东公的爵位却是不可轻许!陛下……”她踌躇了一下,仿佛是在斟酌着什么词句。
李治忙摆了摆手:“不过是个郡公之位,早日定了,便能让大长公主安心养病,又有何不可?我意已决,皇后不必多说了!”
武后看着李治少见的坚定神qíng,怔了片刻叹了口气:“陛下圣明,臣妾遵旨。”
李治不由松了口气,常乐大长公主也是心头一松,只是想到几个月前圣人要去探视临海的事qíng原已说得好好的,最后竟是不了了之,还是笑道:“多谢陛下开恩,多谢皇后体谅!却不知这袭爵之事何时……”
李治点头:“朕这便召人来拟制书!”
武后神色依然有些无奈,却只是笑了笑:“大长公主果然是姊妹qíng深,放心,陛下金口玉言,已应了此事,岂有朝令夕改之理?”转身便吩咐内侍去传当值的西台舍人,“快去快回!”
听得这一句,李治与常乐才真正是如释重负,脸上不自觉都露出了笑容。
琉璃看着他们的脸色,心头也有了几分恍然:看这模样,皇帝其实早就下了决心要把河东公的爵位给临海的子孙,武后的确并不赞同,但皇帝决心已定,她也只好能屈能伸了。只是,她难道之前竟是一直没看清皇帝的心思,错估了形势?
武后似乎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转眼间已恢复了言笑晏晏的常态,向常乐大长公主问询了一番河东公府如今的qíng形,又笑道:“横竖这制书再紧着催也不是这一时半刻能办妥的,大长公主不如先回后殿歇息,稍后一道用些午膳?”
常乐大长公主心里的大石已然落地,心里便有些挂记眼下还未发丧的河东公府,瞅了瞅天色笑道:“多谢皇后盛qíng,只是河东公府那边有些事只怕还需帮着打理,今日常乐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领宴。”
眼见常乐笑吟吟地告退而去,李治的脸色也愈发放松,武后更是若无其事,两人说说笑笑,竟是一派和睦。琉璃的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只觉得事qíng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她觑了个空子上前一步正想告退,武后却笑道:“差点把你给忘了,你且等等,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过一会儿便会进宫,她们都很是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