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子二字一从口出来,夏月自身都是一怔。
她骂了他。
原来即使自己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还是在隐隐责怪他的,好象有一莫名的冲动想用最直接地方式来伤害他一次。所以不禁就以他最为芥蒂的残缺来骂了他。似乎是如果不这样发泄一下的话,自己会憋疯的。
别人这么称呼他也许还好,可是连自己也……顿觉懊悔。
而子瑾此刻却大大地松了口气。
能骂人,至少不算太坏,他这么想。若是她一直象个木偶一般,那才是最糟的。
夏月掀开被子的一角,朝里面挪了挪身体,硬要子瑾睡到了chuáng上。
乡下人的屋子和棉被都不比家里暖和,她迷迷糊糊间又冻醒了,身体卷起来缩作一团。子瑾却是醒着,慢慢地将她的身子掰直。
“睡的时候打直了,不然对心肺不好。”
她是一个字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又不听话地卷了回去。
他睡在外面,手犹豫了稍许,然后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成了一个温柔又暖暖的屏障。半晌之后,她翻了个身象个小猫一般缩到他怀内,脸贴着子瑾的胸口静静地落出泪来。
他的拳头绷紧了又松开。再次小心翼翼地拥住她后,下巴正好抵在她的额上,子瑾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翌日回到家中,子瑾只说因为下雨在外留宿了一夜。
而后,两人各自大病了一场,等身体缓过劲儿来锦洛已有chūn天的气息了。
子瑾对于那夜的事闭口不言,仿佛它在夏月身上就从未发生过。他越是回避,夏月反倒越是沉默。对子瑾竟然也相敬如宾起来。
若是子瑾有事qíng找她,开口喊“月儿”。她就会蹙眉纠正,“叫姐姐。”神色异常庄重。子瑾当然对此不听,一日多次之后她反常地没有发火,只是黯然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两个人都固执地匪夷所思。
“小姐……”荷香眼见夏月xingqíng大变,有些蹊跷。
“恩?”她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绣品,半天没刺下一针。
“我……我想说件事。”
“恩。”
“去年冬天小姐害风寒的时候……”荷香吞吞吐吐,“我端药进来见到少爷……少爷他……想亲你。”
她是个藏不住东西的小姑娘,这事qíng一直在煎熬着,现在好不容易才下决心将它说出来,却没想夏月并不吃惊,仍旧淡淡地“恩”了一下,连手中的针都没停下,令她大为诧异。她殊不知,在这的背后已经发生了怎样一件让子瑾终生懊悔的事qíng。
半晌以后,夏月才抬头,“荷香,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是我的弟弟。所以以后这等事都不必再提了,他还是个孩子只是担心我才不禁有些妄为的举动,总归是不懂事罢了。”眼眸中无半点波澜。心中早就明白,其实是他们俩从小腻在一起,相互之间过于依赖了,才恍惚给他一种爱qíng的错觉。
又过了几天,家里的厨娘,秦妈妈的孙子满月,大伙都说要去瞧瞧那小东西。
秦家在锦洛城东,那胖乎乎的婴儿,有着柔软细腻的身体,子瑾一抱它,它就咯咯地笑。吃了满月酒席热闹了一阵后,夏月包了颗红蛋就说要先走,子瑾起身想与她同行,也被她回绝了,只是叫楚秦看住他不许喝酒。
与荷香一起从秦家出来后,迎面走来一个摇着金边纸扇的男子,定睛一看,居然是王说。
夏月立住半晌没动。
那王说早就瞧见她,笑嘻嘻地走来,“闵——姑娘。”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挡住她的去路。上下打量了夏月一翻,轻佻地用扇子挑了挑夏月腰上系的丝带,“衣裳作的可真好,不过谁又知道里面的滋味更妙。”语罢,放肆地笑起来。
荷香不明所以,完全已经被吓坏了。
夏月气极,她也本是好qiáng之人,在这种人面前更难示弱。如果此刻手中有刀,如果这世界能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便在当场将他千刀万剐。
但是这时世,岂是一命陪一命那么简单……
她嘴角冷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绕道走也罢,于是转身。
她全身一凛看到了后面的子瑾,子瑾不知道何时从秦家追了出来,僵立在远处。须臾之后一步一步走近。
“子瑾……”她突然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