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王后感qíng颇深的叶王,起初并不理会朝堂杂声,直至声làng渐嚣,眼看安抚不住。
穰永夕不是没有听见消息,也隐隐猜到了那些声làng的源头,为警告对方,向心腹下了命令,不过仍是心软,是谓给以颜色,小惩大诫。
而这恰恰给了对方反手一击的机会。妤贵妃父亲重病,恹恹厌食,面如蜡纸,王都名医束手无策。奇异得是,过不几日,宫中妤贵妃所生的二王子竟也得了相类病症,朝野中渐渐弥漫起王后施毒于贵妃之父之子的口声。
为辨识真伪,沈括亲至妤贵妃娘家,果真,贵妃之父与二王子病貌如出一辙。自兹心生疑窦,对王后宫内宫外的权能开始多方设限。
向王后屈膝低首多年的妤贵妃终觉吐气扬眉,在王后面前的言行逐显洒脱无拘,一旦忘形太过,被王后施以宫中家法。若是往前,妤贵妃自然要忍下,这一回偏偏哭诉道王上面前,语道:臣妾之命死不足惜,望王上体怜二王子年幼,保他平生成人。
外患频频,边境不宁,沈括心烦意乱,此时见得爱妃梨花带雨,又记起王后多日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一时怒至顶点,下令王后闭门自省,六宫事务jiāo予贵妃代为打理。
事qíng发展到此,还俱是内廷宫闱的后妃之争,不足以动摇国本。将这份暗流激化为汹涌巨làng的,是此后不久的太子中毒呕血事件。穰永夕惊闻,不顾禁足令未除,疯了般赶到爱子寝宫。所幸安排太子身边的心腹第一时发现即为太子服下了扶襄配置的解毒丸,免了xing命之忧。虽如此,那痛苦扭结的小脸仍直直灼痛了一个母亲的心。她无害人子之意,别人却有戕她子之心。惟有这点,惟有涉及到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有任何通融与退让。
是以,当王上因她擅离禁宫前来现责叱,她看着陪伴在王后身边的妤贵妃,下令:“杀。”
在王上的眼前,妤贵妃身首异处。
不消多说,叶国王与后因之决裂。
拥护王后的禁军护着王后与太子弃离元兴城,投奔到银川近处的奢城儿大营。
奢城儿慷慨接纳,并极为好慡地抓住了这个契机,在叶国边境四座城镇的守将仍将她视作友军之际,不动一兵一卒将四城纳为己有。
另一边,左丘无倚乍不见了拦路的奢城儿,纳罕之余却毫无迟滞,大肆展开了对叶国的征伐。
此后,这两人仿佛两只比着胃肠的饕餮般,各自向前侵吞着叶国的土地。
其时,叶国的太上王沈赦身在越、原边境,闻得此讯,半晌难有一字发出。许久之后,他呐呐吐息,看向半讥半笑的扶宁,道:“这才是成也扶襄,败也扶襄,叶国太过依赖于扶襄设下的保护层,方有今日之祸。”
扶宁吃吃怪笑:“也许,是你的儿子不够英明,若他能够看清真谛,纵然想废后,也该有提前的布置。你最最珍惜的江山,就此毁了呐。”
扶襄一三三、一花一叶一世界(下)
左丘无俦伤势痊愈,重返战场时,已是又一年的开始。
这时,天下在明眼人眼中,已分为三处,各位左丘无俦、嵇释、冉悫所有。
阙国全土尽归嵇释版图,不复存在。
叶国在奢城儿与左丘无倚的鲸吞下风雨飘摇。
奢城儿既为原国贵妃,所涉疆域自归原国无疑。当左丘无俦出现在与叶国的战场上时,她望风而动,迅速收拢战线,将所有兵力放在了防御中,未再贸然行动一步。
有人道奢城儿是怕了左丘无俦,她掩口娇笑,道:“我当然怕,那可是左丘无俦,那么多人怕,我岂能例外?自有能喝他分庭抗争的人,我又何必自己送上门挨打?”
这个“人”,指的当然是扶襄。
原国与越国的战争,尚在持续,前者牢牢盘踞住原属后者的五座城池,步调且缓且稳,不急于推进,也绝不见任何退却。就是这等柔若细风力若飓涛的太极打法,使得本该在左丘无俦伤重不出之期得到最大斩获的嵇释寸步难行,懊恼积累于胸臆,恨怒已臻顶峰。
有感于此,每当脑中稍有闲暇,扶襄便会猜度下一波杀手上门的时辰,有一回,竟在梦中对着少年面孔的少王道:“我最怕烙刑,你何不再找几个人来烙我?”醒来说给扶粤听,被狠狠瞪了半晌,一连几日都不与她说话。
嵇释最擅反间计,其最重力的反击正是采用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