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修离_作者:芳杜若(124)

2019-04-13 芳杜若

  我接过那碗药,舀了一勺在唇边吹凉了再去喂他,这件事一直是我在做。难得地我生起了怜悯心,可是那家伙的牙关却咬的紧紧的,一点都不肯松懈。
  我说过不用力是根本喂不进去的。于是我用力地撬开他的牙关,汤药因为晃动而大部分流到了外面。我就知道温柔攻势对他是没用的。
  不过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而且还用一种愤怒地想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尽管他的身体还是那么羸弱,脸色似乎因为作出这个愤怒的表情太过费劲而变得更加苍白。
  “你醒了?”
  我握着木勺的手僵在半空中。听说昏迷不醒的人依然能够感受到外界的事物,他这种表情难道是在抗议我这些天的“虐待”?
  他一直瞪着我,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来。
  “水。”
  那种气若游丝的声音,微弱到我根本没有听清。我是从他的唇形和干涸开裂的嘴唇来判断的。
  我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倔强地伸出手来想要自己喝,我将茶杯递给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将茶杯握紧,颤抖着移向唇边。他微微向上抬起脖子,嘴唇终于触到杯壁,他像个婴儿一般贪婪地吮吸,直至那杯水见了底。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我并没有想要上前去帮他,这与怜悯心无关。我总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同情和怜悯才是最大的亵渎。这画面触动了我,使我对他生出些许好感来。
  “还要吗?”
  我殷勤地问。他颓然地放下握着杯子的手,再没多看我一眼便闭上眼睛养神了。仿佛刚才那个动作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替他把被子掖好,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
  因为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塞特大叔的负担突然变得重起来。我闲着没事便跟着赛特大叔去地里帮忙干些活。当然我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因为事实上我什么也不会。
  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对于天狼现在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晟睿六年,浩歌引兵攻打邶城被即墨辰生擒以后不久,天狼国国主尹文铭便突然去世了。对于正值壮年的尹文铭的去世,各家众说纷纭。我想以尹文澹的跋扈和专权,这件事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吧。
  晟睿十一年的时候,浩歌被救。我想有能力救他的唯一可能便只有尹文澹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尹文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去救一个对他有害无利的人。如果浩歌一直被囚,那么他既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天狼国主的位置,又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与宸国对抗,以浩歌为由激烈军心。
  我确定尹文澹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还是真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浩歌是尹文澹和索亚王妃的私生子?
  现在天狼所有的兵权都掌握在尹文澹的手中,虽然浩歌早就被救回,但却并没有被赋予什么实权,似乎只是尹文澹手中的一颗棋子。
  干完活以后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田间的垄上休息。小孩子们还是一副不识愁滋味的样子在旁边嬉戏,塞特大叔点起他那杆已经锈迹斑斑的烟斗,袅袅的青烟从他的嘴里吐出,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有一片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即墨辰突然改变原来的作战路线,不再向天狼重镇渔阳进发,转而攻打一些东边的小镇,并且行军路线经常让人出乎意料。
  索亚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离战争的硝烟越来越近了。每一次听到关于宸军的消息,我的心都会紧一次。我知道他是沿着索亚河下游行军的,我知道他在为了找我而不顾一切。
  我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醒了。我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他当然也不会自己说出来。事实上他除了那个“水”字就再没有跟我说过话。
  “我要一盆热水。”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
  尽管他是那种我最讨厌的颐指气使的语气,但我还是屁颠屁颠地去厨房烧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总是能忍耐他所有的不礼貌的行为和坏脾气。或许我上辈子欠过他。
  我将烧好的水端进来,放到床边的小桌上。
  “需要我……”
  “你出去。” 他冷冷地打断我的话。
  呃,好吧。我说过我总、是、能、忍、耐!
  转身出去的时候,我顺手将门带上。
  塞特大叔在院子里的抽着烟,老人们似乎都好这一口,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沧桑感来。我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一边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事实上我觉得他那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自己擦洗身体的啦。前面不都是我帮他擦洗的吗,还有什么好害羞的?